“这些尸体,得尽快处理掉才行。”森鸥外对她说,“就像园艺一样,剪去枯枝,树才能长好。”
“……我明白了。”
于是,里琉的工作开始了。
最初只是搬运尸体而已,除此之外她也做不了别的什么,甚至总是因为力气太小,而只能将沉重的□□拖在地上往前走。柏油路面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腐烂的臭气用许多的水都冲不干净。
糟糕的工作让她被清道夫先生训斥了。
瘦瘦高高的秃顶男人,四十多岁的模样,总是穿着宽松的黑色长外套,仅在尸体产生时才会露面。他当真像是一只秃鹫。
他的名字是什么,里琉从来都不知道,好像也一直没有问过,依稀记得他的姓氏中好像确实有一个“鹫”之类的字。不过因为他眉毛浓密得像是三角形,里琉会称呼他为“三角眉毛”。
三角眉毛偶尔才会骂她几句,更经常的是沉默地不和她说半句话,用简单到极点的动作指挥她做事。有时里琉会觉得他像是自己父亲——尤其是当他走在肮脏的小巷中,不经意地踩死乱窜的老鼠的时候。
里琉心里知道他们不一样,因为那个理应被她称作是父亲的男人并不会愿意和自己说话,但三角眉毛总还是会乐意同她聊上几句的,虽然都不是什么很有趣的话。他们甚至还一起去看了电影,这种事情可是不会发生在她和那个男人身上的。
她逐渐长大,再也穿不下森鸥外喜欢的洋裙。而清道夫逐渐老去,没过几年他就去世了。死因是毫不仁慈的癌症。
依照他的意愿,里琉把他丢进了大海里,绑上沉沉的铅块,他将在海底畅游好几年。
当苍白的□□彻底被海水吞没的时候,她想起了和他一起看的那部电影,讲的是不胜其任的大提琴演奏者成为入殓师的故事。电影的主角给予亡者的是体面的往生,里琉从其中看到了这个民族故作崇高的做作,如同屏息凝神地拉开和弓,每一步每一动全部都是刻意的。
她也给不了已死之人任何体面。她只会为同僚收尸,再埋到地下,或者是为敌人施加更耻辱的二度死亡,仅此而已。
“你是在死亡中诞生的。你的过去伴随着死亡,你的未来也将是如此。”
这是御船千早的占卜。
后半句话在里琉听来就是废话。
“每个人都会死。”她扯了扯嘴角,有点不屑,“不死才比较奇怪——一般不死的家伙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哦。确实,死亡是每个人的尽头,漫画里想要永生不死的人肯定都会被这种欲.望反噬,最后变成……啊,跑题了。其实我想说的是,盘踞在你的未来中的死亡,好像有点不一样。”
御船千早望着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清澈的浅紫眼眸中似乎漾着不解的忧愁。
“我不想骗你,但我确实看不清你的未来——总觉得是雾蒙蒙的,和你的眼睛一样。”
里琉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不明白你的意思。”
越听越觉得这是个不靠谱的神棍了,早知道会变成这样,还不如刚才就直接走掉,这样就不会被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扰得心情极差了。
伴随着死亡的人生……就算是事实没错,但这种话听了谁会觉得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