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香深深叩拜,皇帝自卷帘子,笑道:“平身吧,冬天金砖地凉着呢。”
谭香听他口气,善意如昔,不禁呵呵笑说:“凉点好。把我脑袋冻一冻,清清楚楚给万岁您回话。万岁……”
她仰头,皇帝白袍潇洒,须发漆黑,神采亦如昔。
皇帝赐座。谭香拿了一个蒲团当垫子坐在地上。
皇帝道:“这里有空着的座椅。”
谭香说:“咱们木工行最讲规矩,您的手艺比我高了好几辈,我怎么能和您平起平坐,不讲规矩呢?”
皇帝忍不住笑,道:“我们等会儿再谈木工,朕先要问你:你喜欢不喜欢皇宫?”
谭香琢磨了片刻,问:“万岁您喜欢皇宫么?”
皇帝一笑,不置可否,静了静,才说:“朕的奶娘常年养病,并不太清楚当今时事。可她今年来见朕,大力夸赞你好处,且愿意同蔡述一起保举你来当皇子宝宝的正式保姆,你愿意么?”
谭香一怔,才恍然大悟,“进宫”是这个意思。
她咬了咬大拇指,说:“我很喜欢宝宝。可我有相公有孩子,我不能丢下他们。宝宝在蔡述家里有很多人照顾,还用得着我么?”
皇帝笑了笑,说:“如果有一天朕立宝宝为皇太子,他就要进宫。那时候,受他差遣的人虽多,却没几个能贴心关怀他的……只要你答应当他的保姆,那你会终身受用不尽。你愿意么?”
谭香憋红了脸,待要拒绝,却不敢鲁莽。
半晌,她笑嘻嘻答道:“万岁,那么个大美差,容我想几天,行么?”
皇帝点头。谭香松了口气。她想,这事能缓则缓吧。宫廷里的男人,只有皇帝子孙。自己进来,苏韧不进来,那种尊荣奢华,要它何用?
皇帝眸光明灭,缓缓招手:“你过来……!”
谭香忽觉紧张。但皇帝要她靠近,她只得走过去。
皇帝浅笑,神态益发和蔼:“不用怕,朕说过,想和你谈谈木工。”
“木工?”
谭香蓦然想起那尊被范老太收去的雕像。不出所料,她所制的木头美人,正在皇帝的衣摆中嫣然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