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子卖弄:“我是干什么长大的?方才我在内阁就听见了,陕甘地震,西边死了不知几多人,塌了百万屋呢。娘子与我相识,少不了有内幕消息。”
谭香啧啧想,灾民真够凄惨……本朝地大,灾难也多。自己从前在六合,年年都见灾民乞讨……要当好父母官,太不容易!
不过,我已有了柳兄弟?要你这个奸梅子做甚?
她两次出入龙潭,侥幸得全,已懂宫里水太深,现在开始,对人人事事都马虎不得,便作笑容道:“是,今后请公公照顾我。我这人最知恩图报,不会赖一点人情帐的。”
小梅子一笑:“好,你前面三尺雪里,埋了块石头。小心脚下!”
谭香拍巴掌:“乖乖!你连这个都知道?”
“当然。”
谭香转了个身:“那请问这里离我相公所在的工棚有多少步呢?”
小梅子“啊”了一声,被问住了。
谭香杏眼闪烁 :“不如我们数数看?”
------------------------------------------
苏韧最近有点心神不宁。
关于沈明的秘密,毫无进展。而他最关心的,还是眼前的事。天寒地冻,大料不足,工期眼看着赶不上。哪怕现在内阁检视网开一面,明年春天的例行年报不可能过关。他本来预料沈明会给他将近一半的木料,但过了个把月,连三分之一都不到。苏韧知道,对沈明这种心如铁石的巨贾,怎么求都不会有效果。而且,官场上人对“商”总是要端几分架子。不然,会被视作人格低下,今后在官僚圈子里受到歧视……
他已丢了木拐杖,换了根竹杖支撑。气温骤降,不少工匠依然要袒胸露臂。苏韧便也不裹毛皮不穿披风,只套大一号的棉袍官服。他在南方长大,不耐北方严寒,可想到手头正捧着金饭碗,浑身都是劲儿。一天到晚,他带着竹杖,不停在工地各处走动。大伙看头儿如此辛勤,自然不好意思躲寒风,都要找点事情做做。其实,苏韧是怕久坐血流不畅,再生冻疮。
他自费买了不少生姜,藏在监工棚里,再到集市去批了几麻袋便宜的红糖。这倒不光给自己防风寒,逮着机会,他非给工匠兵士同僚们冲姜茶喝。人家先暖了身,再看他那笑脸,又暖了心。所以即便外头传说纷纭,工地上始终上下齐心。
今天难得苏韧想给自己单独泡次茶,偏偏发现老婆亲临,正坐在工棚里。
苏韧不及张口,谭香已扑入他怀中,凉呼呼手掌挂着他的脖子。
苏韧端详她的脸,只是半大孩子,杏眼里雾蒙蒙的。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故意玩笑道:“哟,香榧子好不容易来一回,怎这样脸色?是不是被宫里恶狗追了?怕什么,相公替你出气去!”
谭香猛摇头:“大半日不见你,怪想的。”
她手磨蹭苏韧耳朵,长舒口气。苏韧搂着她,竹杖斜伸,把工棚帘子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