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预防针,姜冬月正色道:“你现在摊上这倒霉事儿觉得憋屈,不是因为你脾气大,说话冲,也不是因为你没儿子,它啥也不为,就因为你是个女人。”
孙梅芝愣住了:“……因为我是个女的?”
自从陈爱军露出尾巴,她形形色色的见了不知道多少人,舌头嚼烂了也无非“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为了孩子忍一时风平浪静”那套,听得她耳朵都起茧了,真没想到姜冬月能这么说。
姜冬月点点头:“没错,就因为这个。你看啊,戏文里都唱‘刘大哥说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但在咱们乡下,还真就是女不如男。女人没有宅基地,就没法盖房子,没有自己的窝,不在娘家就在婆家,反正没有自己家。”
“好容易赶上国家好政策,一个人头上分两亩地,偏偏又没男人那把子力气,拉不动耕犁,扛不起麻袋,没办法自己种地。哪怕一天到晚地干活不闲着,还是不如男人。”
“假如梅芝你是个男的,有宅基地,有房子,有两亩地,俩闺女也不用天天抱着,我铁定劝你离婚!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过,咱们女人勤勤恳恳地干活,多少也能混口饭吃,不用强留在婆家受气。”
可惜现在还不行。
这年月大部分农活都靠人力,远的不提,等到秋收,地里的玉米棒子就要抡起嬐芬豢靡豢玫乜常像唐墨那样的壮劳力,收拾完家里的地也得脱两层皮。
所有有时候真不怪乡下人重男轻女,男人的确能干。然而这轻轻巧巧的四个字,浸透了不知多少女人的血泪,直到十几年、几十年以后,仍然没有完全扭转。
若非如此,孙梅芝离婚后不会一年不如一年,姜冬月这会儿也不会顶着压力耐心劝说。
“冬月姐,”孙梅芝渐渐回过味儿来,“是不是我婆家有人找你劝我啊……”
“当然不是啦,我跟老陈家的人又没交情。”姜冬月摆摆手,“就是碰见你了想跟你说说这事儿。你还年轻,年轻就气盛,想得少,容易为了一时置气吃苦头。别的不说,你有没有想过离婚了怎么过日子?”
“先别提改嫁。咱村和他们石桥村都有二婚改嫁的,条件看着还不如陈爱军呢,至少也得熬个十年八载的,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有那功夫,你不如跟陈爱军耗着,至少能把亲闺女养大成人。”
孙梅芝皱起眉头:“陈爱军都勾搭狐狸精了,我俩闺女一个也不能落他手里!他养活外头那野种去吧!”
“这个不好说啊。”姜冬月长长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为孙梅芝感到担心,别人都准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她还在这儿生气丈夫出轨,就这斗争水平,能不遭人算计吗?
“梅芝你想想,你婆婆跟爱党现在都替你说话,为啥呀?因为你是陈爱军媳妇,你好他才能好,你不好他也不好。可你要跟陈爱军离婚了,他们会站在谁那边?所以有些好话听听就行,千万别往心里去,你还是得为自己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