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执瑜并不应答,只是呆滞着神色,承瑾略略叹气,也终于垂下头,深深思索着。
“我知道你总是体贴,从来不同旁人计较什么,这在宫里都是顶难得的。你从不好读正史兵书,却也肯在诗词上用心,哥哥不因此指责你。”
说了这些,见执瑜无所回应,承瑾深深吸了口气,复又开口道:“只是一样,你必须要明白,咱们一早从皇宫里出来,许多事情,已然同前时两样,你若还同从前一般,行事上总是从心从欲,便不好了。”
说罢,他便起身匆匆离去,只留下执瑜在原地,神色呆滞,半晌也辨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之后,兄弟二人又一如从前,谁也没再提是日之事。
这样兄弟相伴的时光并没太久,月余过后,皇帝的一纸诏书下达,淮安王便连夜驱车,回到滨州当差。
对于白执瑜而言,这时日仿佛从来没什么不同,宛若穿石滴水,一寸一寸地落下,熬得人愈发没了知觉。
实在想不到法子度过光阴,时间便变得沉重,沉淀了许久的往事也会涌上心头。难以自抑的时分,也偶到小渔桥边,只是再没收到母亲亲手烹制的连云槐花糖糕,书信倒是通得多。
而那日特赐的一匣槐花糖糕,他特差人放到冰窖里存好,总想着,再见到古槐下给他半块白滚糕的姑娘时,亲自赠予她,告诉从前皇宫里的趣事,她必然认认真真望着他,眼中透出无限心绪,皎洁明亮。
思及此处,脑中便浮现出她脏污的脸上,独独一双晶亮的眼眸,在洁白无瑕的槐花前,熠熠生辉,那般纯净。
盛夏里,晨光烈烈。
执瑜向来身子骨弱,大多时候不乐意出行,唯恐平白沾染一身暑气。
于是差人用瓷盆盛了冰块放在厅室中,斜倚在海棠木雕银丝贵妃榻上,一手执着竹简。
或有读到一句:“羔羊之皮,素丝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觉之有趣,立刻想到,见了那小女子,也告诉她这句,若是不懂,就一一说给她知道。
时或读不进书,执瑜只好同几个仆从下棋,府邸上下都赢了个遍,便又觉着无趣。
那日突发奇想,欲差人雕出一副翡翠棋盘,好同她一起下棋,由于这事一直搁在心上,干脆命锦城顶好的师傅搬来府上,读书游乐时忽然想到好的点子,忙告诉玉师傅,与他商讨对策。
这样一月半过去,竟然真的打造出一副棋盘,一车一卒都细细设计过,每一处飘花都恰如其分。
棋盘虽已造出,却从来舍不得用,他命李顺儿收好,留着到时与她一同玩。
后来突然想到,从小无父无母,未必有人教她下棋,又亲裁硬黄纸,用涓细的字书写象棋的玩法规则,好供她随时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