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为何你给程遂安出的试题和其他学子不同?其他学子的试题皆是写先贤名章的道悟之感,你却已是让程遂安写策论了。”彼时江扶风于灯下整理着学子们的课业,问着柳臣。
柳臣瞄了眼她手里的试题,“陈词那套因材施教的教学之法,夫人不是很赞同吗?怎么到了我这里,夫人却问起我来了?”
“我并非此意。程遂安是个可培养的人才,你有你的教法,自是好的。”江扶风解释着,心里却是想着柳臣当真眼光毒辣,连程遂安这样隐藏人才都能看出来并区别相授。
感叹间,江扶风细瞧了瞧程遂安写的策论,其里的内容却是牛头不对马嘴,是以她狐疑地望着柳臣,“我怎么觉得……他写得,呃,可以说是毫不相通。”
江扶风保持着矜持,忍住了想要说出狗屁不通四字的冲动,接而只见柳臣颔首道:“确实,我也觉得。”
“所以我给他准备了好些书目,让他好生看着去。他不是想要保住他纨绔的名头?这几日就让他以逃课为由在家好好看书,看完了再来学堂。”柳臣挑眉望着江扶风,眸底的异样情绪一闪而过。
“还是你想得周到。”江扶风不禁为柳臣的煞费苦心动容,不愧是担起落败时学堂教书的平展先生,对付起学生来自有一套。
柳臣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卷上潦草的程遂安之名,“程家毕竟从前功高,程遂安这样费劲掩饰自己,可见程家也并非毫无参党之心。但现在人人的目光皆在性格作风与侯爷如出一辙的程如宁身上,也无人在意他这个嫡长子。”
“既是如此,将来若是到了缺人所用之时,那程如宁有没有可能继承侯爷的衣钵?”江扶风没由来的发出此问,即使她知晓程家有着程遂安,如何也轮不到程如宁一位女子来当。
可越是时代不容许如此,江扶风越想去打破这个界限。
柳臣对她此问有些意外,“可能性极小。先不论程遂安身为嫡长子,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再者,哪怕程侯爷只有程如宁一个嫡女,袭位之人也不可能是程如宁。届时,程侯爷需从他程氏宗亲里挑选一位男子袭位。”
江扶风听罢陷入了思索,柳臣见她心事重重,又再续道:“我朝至今未有女子为官,所以哪怕程如宁再优秀,武力谋略再了得,她都没法披甲上阵,封狼居胥。”
“程家的人,只是把程如宁当作程遂安的挡箭牌吧?她受到的赞赏越多,关注越多,人们就不会留意到程遂安。而朝堂之上,那些手握重权的人,也不会在意程如宁有多么优秀。因为他们心知肚明,身为女子的程如宁本就掀不起浪。”
江扶风越是言说,便越为程如宁感到悲哀。如此这样别于其他女子的鲜活之人,却注定一生被压在权斗束缚下,不得张开羽翼翔于浩瀚。
柳臣掌灯趋近,为江扶风案台上添着火,语声缓缓地抚慰着她:“夫人曾经说,这世上男女皆可是人才,男子可入学听教,女子也应当可授之学问。数月前京城女子入学者屈指可数,可如今学堂里的女子不在少数。万物循矩,却自有变化,一是天意,二是人为。说不定将来某一日,程如宁自有她的造诣而破前路呢?”
江扶风叹了口气,未再多言。她回身望着一旁的柳臣,顺手将案边的外衫披在了他身上,“夜里凉,你也早些休息吧。这几日我见大夫频频来府上,你的药从早至晚也没断过,连秦夫人都问了我好些次你的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