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杂而驳乱的人影掩住了天光,一并将刺客置入暗色里。刀刃刺入腹时,疼痛感一霎被放大,江扶风连着想要痛呼出声的音都在喉间戛然而止。
黏稠的血贴着冰凉的刃,就着温热不断涌出。江扶风已是无力站稳,刹那间,浑身的感官聚于那一处的疼痛,听觉与视线渐渐变得迟钝模糊。
她依稀听见莫亦喊着她,小孩尖声的哭叫于周遭喧嚣里格外清晰。
而纵然她想开口回答他什么,她却觉下颌如有千斤沉,如何也难张半分,更不用说发声了。就连呼吸之时,她也觉着鼻腔间尽是血腥之气,还带着甜锈的味道,极其难受。
失血过多的眩晕感很快袭来,意识趋于混沌,江扶风倒下的那一刻却是在想,还好这次柳臣因病没来,不然又要为她挡刀了。
凌乱的泥尘拂过乱哄哄的门前,柳臣闻言赶至扶摇书斋时,闹事的一群书生见出了人命早已纷纷逃散。
而他见着门前还未干涸的血迹,与着躺在地上,衣裳染满血色的江扶风时,脸色顿然煞白。柳臣只觉一时胸口极闷,不由得喘不上气,把住门栏猛咳了好一会儿。
幸而莫亦久居书斋,知晓这附近的郎中居处,急急找来了郎中救了江扶风的命。
更漏点点,直尽天明。
江扶风从疼痛间转醒时,夜色仍深,虚弱的感觉游走于整具身体,让她觉得异常疲惫,口中尽是药味的苦涩。
看来她还真是命大,被这样刺了一刀还活着。
江扶风打量起眼前所在之处,便发现这是柳臣在扶摇书斋时所用的卧房,好在屋内油灯未熄,纵然视野昏昏,她还能看清一些。譬如此番趴在她床沿处,阖眼睡去的柳臣。
灯火模糊了他的面容,又将那紧皱的眉头描摹得真切,她蓦地想要抬手揉开那眉宇,却是方动了一下,便被牵动到的伤口疼得吸了口冷气。
许是她发出的声音本就不小,又许是那趴在床沿处的人本就睡得浅,江扶风见柳臣醒来,正正对上他还有些朦胧的睡眼。那眼中纵布着血丝,与着眼下略沉的乌青,江扶风知道,他定是没能歇息好。
柳臣几度欲言却只剩无声,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触及她的脸,又生生顿在半空。
江扶风从未见过柳臣这般模样,像是一个捧着破碎之物,无措地杵在原地的孩提,不再是素日里那个遇着万事都处变不惊、听闻各方言说都淡然哂之的柳臣。她察人观色多年,即便对情之一字再愚钝,此刻她也明了。
柳臣将他这颗心,毫无遮掩地呈在了她眼前。只是他仍有顾忌,仍有许多道不明的东西藏匿在他眸底克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