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皇帝又道,“你若哪日改了主意朕也是愿意成全你的。”
萧沁瓷一愣,来不及深思天子语中深意便已下意识地朝他看去,见皇帝闭目凝神,眉眼间似有倦意,便垂首静坐不敢再打扰。
今上登基不过两年,勤勉却是有目共睹,不似先帝以政事做儿戏。
萧沁瓷不敢分神,只好凝着眼前一盏琉璃灯,细数灯花跳跃,好在她在清虚观中做惯了此事,倒也不觉难捱。
倘若当年惠安太子不出事,今上早早便登基了。先帝的皇位是自他兄长手中夺来的,惠安太子死得难堪,孝宗就此厌恶了这个儿子,也一并厌恶惠安太子一脉,将今上打发去了蒲州。后来平宗即位,他于政事上平庸,又贪恋女色,被世家逼得紧了,便想起几位素有清名的李氏宗亲,先后把连带今上在内的几位郡王都召回了长安,其中今上尤为突出,先帝又在他办好几件事之后封他做了晋阳王。
随后平宗越发昏庸残暴,他的几个儿子争权夺利得厉害,倒是不曾注意一旁那个潜心修道不沾是非的晋阳王,可谁能想到最后坐上帝位的正是这位心无旁骛的修道之人呢?
御辇稳重,行进中如履平地,不知过了多久,帐外梁安轻声道:“陛下,清虚观到了。”
皇帝仍以手撑额,不见动静,似是睡熟了。
不闻帐中声响,梁安唤过那一声后竟也安静下去。萧沁瓷却坐立难安,未向天子告退,她不敢擅自离去,但若要她惊醒天子,她却又怕雷霆之怒。
一时竟暗暗期盼帐外的梁安再度出声,但御辇停下之后帐外便迅速安静下去了。萧沁瓷等了一会儿,见天子端坐于上,眉眼不动,又担心帐内久无动静会引外面宫人猜忌,只好侧身轻轻撩起锦帐,循着梁安方才说话的方位看去:“梁总管,陛下睡熟了,我可否先行离去?”
梁安本就侍于这侧,闻言上前一步往帐内看了一眼,果见天子闭目熟睡,便道:“奴婢不好答应。”又说,“娘子行动若惊扰陛下反而不美,还是请娘子再等等吧。”
萧沁瓷蹙眉,又别无他法,只好继续端坐。帐中没有计时的器具,又眼见夜色深浓,雪云遮了皎月,她无法推测时间,心下暗自着急。
但急也没用,她不可能大胆到去惊醒陛下,也不敢不管不顾独自离去,只好僵坐。
好在越是焦急她越能镇定自若,心下默背清静经,渐渐将起伏的心绪稳定下来,又重新变成一池深潭。
不知过了几时,皇帝总算睁眼,面上倦意散去,神采奕奕。
“唔,萧娘子,”他小憩片刻后竟比方才更为放松,似是感觉到御辇已停,便道,“是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