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扶着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嘲风推门而入,神情慌乱,“祝余!”
祝余大吃一惊,连忙将嘲风拂入九黎殿内,湘玠霎然心生不妙,回头张望,确认周遭无人之后,紧紧地关上九黎殿的大门。
她上前探了探嘲风的鼻息,眉头紧锁,“你们这一路遇上险情了吗?”
夷陵结结巴巴地,“二殿下的人……发现了……三殿下……杀了……”
湘玠揉了揉眉心,这般情况有些棘手,吩咐祝余,“你去斥候营找一趟谷海潮,和他一起悄悄地去一趟浊心殿,劳驾储妃来一趟九黎殿,就说是我头疼脑热,麻烦嫂子了。”
祝余踌躇片刻,不知会不会泄露风声,万一叫王后英招知晓了边不好了,她咬咬牙,应声而去。
夷陵的腿上也有长长的一道刀口,血淋淋地,看得人十分心疼,湘玠拉他坐下,待青葵来之前都不许再活动。
谷海潮入殿就开始嚎,“大人啊!我的大人!您年纪轻轻,怎的就……!我的大人!”
祝余伸手就捂住谷海潮的嘴,“谷大人,还没到您哭丧的时候呢,也不怕三殿下听了觉得晦气。”
谷海潮一噎。
青葵背着药箱,将素水等人留在殿外,焦急地入内,也被这般场景狠狠一惊。
祝余辅助青葵,打了盆干净的清水。青葵拧干了毛巾,擦拭掉嘲风面上的血迹,又检查了衣物,才纳闷道,“好奇怪,三殿下,除却面上鼻青脸肿的,实际仿佛并无损伤。”
但为了确认真实伤情,湘玠拉了帘子,让谷海潮替嘲风脱衣检查是否有伤口,或者内伤,青葵则先替夷陵处理刀伤。
夷陵有些惶恐,“小的……脏……”
“你不脏!”湘玠红着眼圈斥他,“那些这般说你的人才脏,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朱妃命陨,乌玳顶着万千压力,拼死护着湘玠,为挣得二位,他投身于军营,无暇顾及九黎殿,又生怕恐湘玠没人护着,丧于厉王夫妇手中,马不停蹄地在临行前寻了个大块头。
夷陵将将来九黎殿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散发着不知名的味道,怀中捧着一株干巴巴的小草,朝着乌玳解释,“路上……捡的……可怜。”
乌玳取了一套自己的新衣给夷陵,这是母妃在世时做的,然而如今只得先拿给夷陵应急,催促着他去沐浴更衣,并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本煞不管你养什么花花草草,若你能将本煞妹妹护得好好的,便是你天大的恩德!若本煞有了来日,定叫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跟着本煞吃香的,喝辣的!”
后来,乌玳的确有了成就,可抵不过湘玠的身份存疑,旁人动不得湘玠,就指着趁夷陵落单,指着他的鼻子骂,“不知哪里来的脏东西,竟然也敢舔着脸皮入沉渊!”
顶云总是淡漠地瞥夷陵一眼,并不说什么,可他身边的人分外卖力。
但这些人又不敢真的动手欺负夷陵,只因为上回踢了夷陵一脚的那个,被湘玠报复,面上咬了碗大一个疤,生生撕下来一整块血肉。
这小丫头片子,疯起来可是真疯!
之后夷陵再遇上那些人,饶不得听一两句辱骂。不过是一两句不中听的话而已,他如是想着,不愿给湘玠再惹是非,遂默默忍耐,从不吭声。
直至某次,夷陵的足跟皲裂,湘玠从乌玳那里薅来缴没的药品,带他去池子,他说,“不值当,小的,脏。”
湘玠先是一愣,随后心都快碎了。
夷陵见湘玠凶起来,纵然愣了愣,然而善意与恶意他是分得清的,只是尝过了苦楚的孩子,委屈可以独自一人扛着,一旦有人心疼,这份难过不知怎么的便受不住了。
青葵没顾夷陵说的什么,朝夷陵递了绢帕,取出金黄色与紫红色的小小陶罐,执意替他处理了伤口,温柔道,“夷陵,你家姑娘说的对。人处于世间,皆会沾染尘埃,但这样皆可用清水洗净。唯独人心难辨,你有一颗赤子之心,已然是世间最为诚挚与纯净之物,万不可因旁人的只言片语,而百般为难、委屈自己。”
“你家姑娘不是刻意凶你,只是舍不得你这般,她心疼而已。”青葵收纳好脉枕,清理掉伤口附近的泥土与污渍,小心翼翼地涂抹着药膏,又用绷带他替包扎好。
见夷陵听懂了,青葵将白玉的矮瓷瓶与青碧色的小陶罐递于他,叮嘱道,“幸亏没伤到骨头,但伤口极深,这几日不可沾水,我隔日则会来九黎殿换药与查看伤口,约莫月余方可痊愈。”
湘玠再三谢她,“多谢嫂嫂!”
青葵温柔地笑着,“无妨。”
谷海潮愣头青似的从帘子里出来,挠了挠头,“主子已然醒了,身上除却心口的淤青,并无外伤。”
青葵朝谷海潮确认嘲风如今衣着得体后,掀起帘子入内,嘲风方醒,坐起身,捂着胸口,人还有些懵的,“公主?”
嘲风记得顶云于斥候营的眼线,追着他的气息,一路跟到招摇山,他与那人厮杀一番,竟不相上下,几次交手,双方皆是精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