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耕虽然听不太明白杨青墨话里的含义,但他能感受到对方突如其来的低落与自责,老实善良的庄稼汉便劝道:“墨大人,我说心里话,你可是我见过的读书人里种地种的最好的、种地的里面最有学问的、当官里最没架子的人了。我以前在镇子上的私塾里读书,总有几个人瞧不上我家里是种地的,我一开始怕墨大人你也这样,但你比私塾里那些读书人能吃苦多了,我觉得你以后一定是个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谢谢王兄,不过我要知道自己的短处才能弥补它,太子殿下雄韬伟略,我作为东宫门卿当然不能是个碌碌无为之辈,更何况殿下对我有恩,我自当全力以赴,你说是吧?”杨青墨这话是对王耕说的,但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她时刻提醒自己作为东宫之臣要做好分内之事,为主上排忧解难,甚至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但这些刻意地提醒又无时无刻不在想自己证明,有一种奇怪的感情在心里扎了根,虽然她还不清楚那是什么。
永新县早稻大丰收,一百八十亩水田共产出三百八十石稻谷,因郭溪被直接升官为江南知府,在新的县丞到来之前,杨青墨衙门里忙了好几日方才做好入仓记录,可没休息两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江南。
春闱过后,杨青茗便在宋砚的安排下入了户部,在度支主事手下做事。此番他随着京畿卫的一个小队一起来到江南,就是为了清点早稻收成,将半数的粮食直接运往北境军,让北境军足以熬过凛冽寒冬,好应对这场空前严峻的战事。
深夜,客栈
杨青墨带人将永新县半数粮食运到余杭便见到了久未碰面的哥哥,而杨青茗为掩人耳目,白日里装作与妹妹未曾相识的样子,只得夜里造访她暂住的客栈与她说说话。
“你瘦了,也黑了些。你这衣服上怎么有几处补丁?竟过得如此清苦吗?”杨青茗见到妹妹的第一眼便关切的问道,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注重仪容的妹妹今日竟是如此样貌。
“我不苦的,哥哥莫担心。父亲和母亲可还安好?”
“你做出这等事,一个人跑到江南来还与人做那赌局,家里怎能安好?母亲夜夜梦魇,就是怕你受了苦。”杨青茗见妹妹精神满面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随即嘴上数落了起来。
“好哥哥你就别数落我了,你看我这手都起茧子了,可疼了呢!”杨青墨知道哥哥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便撒娇着想让他别再数落自己。
果不其然,初入官场的少年立刻没了先前严肃兄长的做派,赶忙捧起妹妹的手掌仔细查看:“我从家里带了些你从前最爱用的花油,你可要用?可能用了之后便不再疼了。”
杨青墨抽回手娇嗔道:“哥哥!我如今是东宫司农使墨青墨大人,怎得用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平白被人笑话!”
“是是是,是哥哥不够周全了。说起来,此番我下江南之前,太子殿下叮嘱我,要你江南事了之后便回京城,外祖父和父亲自会做好一切准备,你只需在家里和从前一样便好。”
“我不回去,我要和哥哥一起去北境。”
“胡闹!你一个女儿家和我去北境作甚?我此番要去军营,那是你一个姑娘该去的地方吗?况且北地苦寒,等哥哥到那里的时候早就冰天雪地,你本就畏寒,何必去那里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