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川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不像是海马,倒像是海洋表面的波光。
安静了一会儿,他开口承认:“我还是不敢。”
姜在在知道,他口中的“不敢”,是什么意思。
不敢将一个混沌无知的生命体,带到这个不算特别美好的世界上来。
不敢承担起孩子的一生,命运相融,万般交连。
她问:“你以为我会是什么反应?像是那些小说电视剧里的剧情,大喊着‘什么你竟然敢流掉我的孩子’!”
好夸张的表演,颜川就又笑起来。
姜在在也承认:“我们之间,算是最陌生的老熟人,也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颜川,‘不敢’的人,也是有责任心的人,更是被责任心折磨的人。”
她轻轻道:“别怪自己,好吗?”
颜川虚虚握着自己的手,指尖搭在桌面上,姜在在看见他的指尖在抖。
他像是与自己僵持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竟是出尔反尔。
“对不起,我刚刚骗了你。”
他低着头:“我的确不敢,可我渴求一个家人。”
我没有这样的关系。脱胎的血、剥落的肉,混着汗与泪,凝结成血缘二字。
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我还有可能不是父母亲生的。但事实就摆在面前。抛弃、遗忘与散养,是因为我的血不曾生长于谁的身体吗?
还有什么可以相信?还有什么可以不去怀疑?
什么不会作假,什么不会欺骗?
也是好笑,说起来,所谓的下定决心,不是因为什么爱,不是因为什么感激,而是因为……
颜川:“我昨晚睡觉前,屋子很安静,安静到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