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四六：暮色，残霞动荡（2）（1 / 1）

但于旋尔之间，他却又惨声笑道，“也许……但就算我活着又如何？大哥二哥他们，永远再也不能复活啦。</p>

希望？我的希望就是往后余生，能和他们一起结伴同行，快意恩仇，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希望可言。”</p>

虎子说道，“或者希望是个很玄的情绪，有时候对自己而言，反而旁观者清。</p>

榕兄弟，你别忘了，现在你的生命，其实已经背负着比别人更多的东西，所以也相对比其他人而言，要更为沉重了。</p>

冬大哥和郎二哥，他们虽然已经都去往另一个世界，但是他们尚有生前割舍不下的亲人留在这个世间，而他们离开之后，你就是他们唯一的亲人和唯一的依靠了。</p>

所以，正因为这样，你才更不能一死了之。榕兄弟，你必须比从前更加坚强地活下去，要对自己满怀希望，要对两位义兄兑现承诺，将亲人们照顾得好好的。</p>

如若不然的话，你大哥二哥的妻儿，又有谁来照顾？而他们两个的血海深仇，又有谁来替他们血债血偿还？榕兄弟，我话也不再说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p>

这番话恍如黄钟大吕，晨钟暮鼓，一语惊醒梦中人。杨榕听罢之后，全身激淋淋地颤抖不停，倏地大叫一声，双目圆睁，两眉剔起，愤然嚷喊道，“不错，我还要报仇！还要将大哥二哥的家眷妥善安置了才好！”</p>

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下的当务之急后，杨榕情绪渐趋冷静。</p>

他怔怔地看着二哥的遗体，沉默了好半晌，方拭去眼角的泪痕，肃声说道，“虎兄弟，多谢了你的点醒，使得杨榕不至于一时冲动，铸成大错，辜负了大哥二哥的苦心。”</p>

虎子点了点头，说道，“榕兄弟能够想通就好，虎子所言，何足称谢？却不知你往后可有何打算？”</p>

“往后？还能有什么打算呢。”杨榕说道，“以我现今的武功，根本就不是那詹庚皓、张秩爻两个老贼任何一人的三合之敌。目前贸然前去寻仇的话，不啻于是飞蛾投火。</p>

杨榕当前唯只盼能够平安带着大哥二哥的骨灰回到太原，遵从他们的遗命，安顿好大嫂二嫂。然后我勤练武艺，争取尽快提升一个层次，为将来复仇的事，增添能量。</p>

但是以后的事，具体将如何进行，我现在也不能完全计划得来。所以，就等以后因时制宜，到头再看着办吧。”</p>

“确实，以后的事情，现在谁也无法充分逆料，更无从谈到掌握。我们唯只能够且走一步看一步，循序渐进。榕兄弟能够明澈想透此中关节，着实不易。”虎子如此说道。</p>

杨榕惨淡一笑，不置可否。这时郭猛也从一旁走了过来。三人六眼相对，只觉心中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悲凉，渐渐在胸臆间蒸腾援升，四散蔓延，又于瞬息之间，竟然弥漫了整座秋风原。</p>

火焰，又在慢慢地燃烧起来。不多时间，就已经熊熊烈烈，无比炫耀热烈了起来。</p>

烈火燃烧，发出低沉的呜啸。杨榕和郭猛呆呆地注视着那肆意舞动的火苗，看着它的喧嚣，它的激昂壮烈，似乎情愿自己也被它吞噬，情愿也为它竭尽自己的生命油膏，和那无声无息、沉默不语的亲人一同化身为灰色的尘埃。</p>

烈焰愈发旺盛，火势撩人。他们，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悲鸣，低泣声伴随着眼里的泪水，如泉一般地喷涌而出！</p>

秋风原上的风，又鼓荡而起，敲打着栗树林的千条万枝，呜呜地低啸着，也吹动着坡上的骨朵草茎，沙沙地一片作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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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虽然并不是秋天的季候。微微回旋，四下吹拂着的，也是轻暖的夏风。但此情此景，仍旧是那样的苍凉萧飒。</p>

这是因为熊熊的火光，还是因为冉冉的乌烟？甚或还是那几张泪流纵横、涕泗滂沱的悲切的脸庞呢？</p>

低声的呜咽，仇恨的、愤怒的内心。局外人何曾知悉得了啊。</p>

只是那秋风原上的云，游来游去，聚散分合，各自奔行而来，掩卷而去，不停不顿，无休无止。就这样地行色匆匆，就这样地奔忙律动。</p>

仿佛日新月异，实则不改初衷。但也就是这样舒卷恣意、让人难以捉摸的事物，构成了异常丰富奇妙、出奇深邃辽远的天空呀。</p>

火舞渐止，暮烟皑皑，笼罩着沉默不语、浑厚凝重的秋风原。</p>

西天残霞铺陈，夕阳吞吐着千万种红艳色芒。每一道霞光，每一片云彩，都是一盏无法复制的动荡心情。</p>

就在这霞光云影的烘衬之下，整座苍穹碧落，也似乎燃烧起了漫天大火。又在最绚烂、最艳烈的时刻，突然宣告式微，天地转为一派苍青的玫红色。</p>

而静默的秋风原，在暮色之中，却仍旧是那样的雄厚、深沉，那样的苍凉浑重。暮云四合，如同浓墨重彩的水墨，凝而不化，横亘在那里，岿然不动。</p>

那原头的火堆，这时却已经渐渐地停止了窜跃，渐渐地转为熄灭。</p>

站在夜风中起伏不定的暮草之中，杨榕和郭猛两个，各自抱着已经分置妥当的骨灰匣子，向着十数丈以外，那虎子、貂儿身旁的小冢望了几眼，但却都没有开口说话。</p>

这个小小的土冢，是虎子和貂儿师兄妹俩适才垒筑而成的。在这黄土堆下，掩埋着来自系舟山在此英勇牺牲的诚敬道人——他曾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历经风雨万难，闯过诸多险恶，现在却也已深埋黄土，永远成为故旧故事里面的人物。</p>

当此时刻，依然站立的四人似乎心有灵犀，没有谁说一个字。但他们却走到了一起，相从走下了这座兀突无语的秋风之原。</p>

下得原来，他们却又不约而同，禁不住心中的想法，回头去仰望原上。</p>

视线以内，微凉的暮风飒飒掠过耳畔，秋风原上的长草如同海倒波翻，乱舞纷纭。似乎正在吟唱着沙哑低沉的曲子，音调低沉哀伤，让人心中不由恻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