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煜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破旧长衫站在程家门前,身材高大却消瘦,立在那儿像是个瘦竹竿,瘦弱得似乎风一吹就倒。
他背上背着的顾二郎更是惨不忍睹,小脸儿蜡黄,嘴唇煞白,瘦成了小鸡崽儿,明明八岁的娃,愣是没人家四五岁的娃娃块头大。
顾煜抬头瞧着气派的红漆木门,眉头拧成了麻绳。
当年顾二把婚书拿出来时,他也是才知道自己有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对方还是镇上大户程家的姑娘,惊愕之余心里泛起苦涩。
顾二瞧着儿子,哪能不知他的感受,“大郎啊,你程叔是个好的,他这人老实忠厚,认死理,你拿着婚书上门,他必不能赶你。”
顾二叹了声气,接着道:“大郎,你且把这婚书好生收着。当初顾家窘迫,你程叔寄了不少银钱,也算解了家中燃眉之急。爹今个儿把婚书拿出来没别的意思,日子过得去,咱就得知恩图报,婚书权当没这回事儿;要是哪天实在过不下去了,你拿着这婚书去找你程叔,他看在我的份儿上,也会帮助一二。”
顾煜应声点头,提出自己想要放弃科举做工贴补家用,却被顾二破口大骂。
顾二这辈子走南闯北地做生意,从一贫如洗到家财万贯,而后识人不清受奸人所害,家道中落,是见过大世面大风浪的人,大道理他懂得不多,但多少懂一些。
士农工商。
经商种田到底没什么大出息,挣再多的钱有啥用,能不能守得住还不是那些个当官儿的一句话的事儿。
人生经历了一番起起落落,顾二现在最大的盼头就是顾大郎。
他期盼着顾大郎有朝一日能出头,且不说中个状元啥的,中个举人也是顶好的,一方县令,官职在身,起码不会任人欺负。
读书费钱,文房四宝、三节两寿、束脩,林林总总加起来顶的上全家一年的开销,没有点儿家底儿的要供读书人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顾二携全家搬过来时,家底儿不厚却也算不上薄,供养一个读书人绰绰有余。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郑氏突发恶疾一命呜呼,形势大好的顾大郎不得不放下科考守孝三年,顾二做工种田两头跑,操劳过度,身体大不如前,家中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顾二郎。
无法,顾二只好辞了做工的活儿,收入比之以前少了将近一半。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境,渐渐变得拮据,却也还算过得去。
顾二的意外去世,让本就窘迫的生活雪上加霜。年幼的顾二郎离不开人,田地也需要照看,顾煜一人压根儿忙不过来,留下一亩良田,剩下的都让村长卖了出去,收入勉勉强强能让两兄弟糊口。
日子越来越窘迫,顾煜渐渐放下了科考的心思,想着等小弟顾轩再大一点儿自己去厂里做活,两个人把日子过起来。他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若日后小弟是读书的材料,他就再辛苦一些供他去村学开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