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进去吗,瑞特?”
“不。”他说着,重又坐进了马车。
她匆匆奔上台阶,穿过门厅,突然推开房门,昏黄的灯光下坐着阿希礼、佩蒂姑妈和印第亚。斯佳丽想:野印第亚怎么也来了?玫兰妮说过不许她再进这个家门的呀。”里面三个人一看见她都站了起来。佩蒂姑妈咬着嘴唇,想让它们不再颤抖,印第亚盯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悲伤却毫敌意。阿希礼神情呆滞,像在梦游,当他走到她身边把手放到她手臂上时,说起话来也像在梦游。
“她说想见你,”他说,“她说想见你。”
“我现在能见她吗?”她转过身对着玫兰妮的房门问,门是关着的。
“不。米德大夫现在在里面。我很高兴你来了,斯佳丽。”
“我是尽快赶来的,”斯佳丽一边脱掉帽子和斗篷,一边说,“火车一这不是真的一告诉我,她好些了,是不是,阿希礼?快告诉我呀!别这么愣着!她不是真的一”
“她一直说要见你。”阿希礼盯着她的眼睛说。从他的眼神里她巳经看到了问题的答案。刹那间,她的心跳停止了,接着便是一种奇异的恐惧,一种比焦虑和悲哀都更强烈的恐惧在她的胸中跳动着。这不可能是真的,她一边拼命压下这恐惧,一边激动地暗自想道。大夫也常常会弄的。我决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也决不能让自己相信。如果我相信这是真的,我就会尖叫起来的。我一定要想点别的。
“我不相信!”她一边大声喊着,一边盯着那三张拉长的脸,仿佛是在向他们挑战,看他们敢不敢反驳她的话,“为什么玫兰妮不早告诉我?要是我早知道,就决不会到玛丽埃塔去了!”
阿希礼好像清醒过来了。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那好吧,宝贝儿,不过,稍等一会儿,”大夫说,语气和蔼了些,“来吧,斯佳丽。”
他们踮着脚走过过道,来到关着的门前,大夫用手紧紧抓住了斯佳丽的肩膀。
“你听我说,小姐,”他简单地悄声说,“不准歇斯底里地大喊,不准对她作什么临终忏悔,否则的话,我拧断你的脖子!不要这么装傻盯着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兰妮小姐应该平静地死去。你决不能为了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而对她讲任何有关阿希礼的事。到现在我还从来没伤害过一个女人,可如果你在那儿说了什么一我会跟你算账的。”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巳打开房门,把她推了进去,然后随手又关上了门。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一些不值钱的黑胡桃木家具,灯用报纸罩着,房间显得半明半暗的。这房间像女学生的宿舍一样,既小又古板。那床头板很低的狭窄小床,那用绳环系起来的素色网眼窗帘,那洁净而褪了色的碎毡小地毯与斯佳丽那间豪华卧室里那些精致美观的雕花家具、桃红色的锦缎帷幕和绣花地毯真是天壤之别。
玫兰妮躺在床上,床罩里的身躯巳萎缩扁平得像个小女孩。两条黑辫子在脸的两边披着,闭着的双眼深深陷在两个紫色的圆圈里。一看到她,斯佳丽便背靠在门上,呆住了。尽管房里很暗,但仍能看出玫兰妮脸色蜡黄,没有一点血色,鼻子也巳陷了进去。在这之前,她一直希望是米德大夫弄了。但她现在明白了。战争期间她曾在医院里见过很多脸上呈现出这种枯槁面容的人,她完全知道这预示着什么不可避免的结局。
玫兰妮要死了,但斯佳丽一时不肯相信这是真的。玫兰妮不会死的。她不可能死。在她斯佳丽这么需要她的时候,上帝是不会让她死的。以前她从没想到过自己需要玫兰妮。但现在,这感觉却像汹涌的潮水一般涌到她面前,一直涌人她心灵的深处。她一直依赖着玫兰妮,正像她依赖自己一样,可她却从没意识到这一点。现在玫兰妮要死了,斯佳丽才意识到自己离了她是没法活下去的。此时,当她踮着脚心慌意乱地穿过房间向玫兰妮安静的身体走去时,这才意识到,玫兰妮一直是她的剑,是她的盾,是她的安慰,是她力量的源泉。
“我一定要抓住她!决不能让她走!”她一边想着,一边在床边坐了下来,慌乱中衣裙竟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急忙抓住床罩上那只软弱力的手,谁知那只手是冰凉的,把她吓了一大跳。
“是我,兰妮。”她说。
玫兰妮的眼睛睁开了细细一条缝,接着,仿佛因为果真是斯佳丽而感到心满意足似的又重新合上了。停了一会儿,她才吸足了一口气,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