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伏魔剑上飞剑寒（1 / 3）

世间真正视死如归，面对死亡依然谈笑自若、动于衷的人，并不多见。珍惜生命是人之常情。江湖中人，对死的恐惧，并没有一般人那么强烈。他们日夜接触的兵刃，皆是可置人于死的利器，旦夕钻研的武技，都是可以立判生死的技击之术。久而久之，对死亡的看法难免有点偏激，“怕死莫走江湖路”并非只是江湖人的笑谈。

但是对死亡的恐惧，须由观念与环境来决定。江湖中狭路相逢、拔剑而起、生死一搏，并不会感到死亡的可怕。刀剑入体、血溅五步，是极为平常的事。短暂地结束生命，根本没有时间让人体验死亡的感觉。

真正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到来。大难临头又心存侥幸，生死之间进退两难。能为力地任由死亡的阴影侵入心房，往昔种种在心尖回荡，美好的、丑恶的、辛酸的回忆在眼前纷纷叠沓而来，即使是铮铮铁汉也难免精神崩溃。

闭目假寐的疯不止，借余光将那些含泪颤抖、声哭泣、精神几近崩溃的群豪看了个清楚。才长吁一声睁开了眼睛，目射冷光向大厅内扫视而去。疯不止的目光不但是死亡的标志，而且象征着——神秘！恐怖！血腥！残酷！任何一个人的目光接触到它时，都会不自禁地打一个冷战，从心底泛出寒气，赶紧低下头去。

疯不止大笑道：“哈哈哈哈哈！你们还真听话，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们就相信这院子里有‘盲虺’!”若在往日，疯不止的戏弄定然会激得群豪拔剑相向。可是，漫长的等待已经打消了，群豪亡命一击的勇气！

“没想到！三年前的那个血性少年，竟然变得如此丧心病狂！”一身白衣裙朦朦胧胧，宛若仙子凌波的顾翩跹，怀抱琵琶出现在门口：“疯不止，我顾翩跹要与你公平一战！”

顾翩跹生性高傲，冷若冰霜，是江湖中出了名的冷面美人，红粉煞星。死在她手里的人皆有必死的理由。疯不止见人便杀，早已激起了她的愤怒。又出言相戏，更戳伤了她的自尊，尽管这戏谑不是针对她而发的。

“是你？”疯不止微感惊异，立刻又冷声道：“好！我答应你。如果我没有估计，你的琵琶可以在五十步以外杀人。你我相距不过三丈，你就在门口出手好了！”

顾翩跹玉手轻拂琵琶，弦声破空而起，一串急骤的音符直震疯不止脑海。似乎那不是外来的声音，而是从体内所发出的心跳，令人气血沉凝，头脑发昏。好像意识已不复存在，身躯似要向四面八方爆散，肌肉筋骨皆在抽搐爆裂。

顾翩跹弦声向一点而出，声波攻击成为一线。身后之人，只听琵琶声响，却未受其功力侵袭。断魂琵琶功力之高，简直匪夷所思。她见疯不止不为前七音所动，暗一咬牙，猛提内力，弦声再起。这次又是不同，每一个跳动的音符，皆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硬冲疯不止体内强行打击各大经脉。

疯不止此时再不像方才一样安静，凌厉的气波在疯不止身前凝聚成型，化作的黑色的漩涡，越转越快，罡风厉啸之声八方盘旋，与琵琶声互相抗衡。两人都在猛打猛攻，以硬碰硬。地面上一尺见方的青石方砖，被两股气流激荡而起。如同两波对冲的海浪，轰然撞击一处。石粉漫天扬落，三丈内难以见物。巨响之后，除了琵琶声响，四周寂静如死。

“疯不止死了！”不知是谁，兴奋地大声欢呼，群豪跟着欢呼如潮。唯有顾翩跹心中一疼，轻拂琵琶的玉手带起了一丝悲音，似少女的一声低惋，也似朋友的一声叹息。

顾翩跹背靠门框，似有些乏力地又弹出一音。

断魂琵琶余声未落，挡住众人视线的石粉，却被一阵狂风吹散。疯不止仍旧坐在安乐椅上，只是嘴角多了一丝笑意。顾翩跹一愣，就着悲音，弦声又起。这一次凄凄切切的旋律充塞在天宇之下，令人心弦抖动，五脏六腑向下沉落。忍不住凄然泪下，五内酸楚，魂散魄消。

“凤凰夺！”一声大吼，宛若九天龙吟。疯不止双臂舒展，犹如凤翔天际。杀招随翩然若舞的身形而下，屋檐、门框被如刀真气切成了碎末。顾翩跹左手抱有琵琶，右手举掌迎击。两人双掌对击之中，疯不止腾出右手，化掌为爪将那名震武林的断魂琵琶捏得粉碎。顾翩跹倒退三步摔倒在地，面色苍白如纸。

厅中群豪纷纷退开，丝毫没有上来抢救顾翩跹的意思，疯不止冷冷一笑道：“三年前，你饶我一命，我今天也放你一次。你走吧！”

顾翩跹挣扎站起道：“疯不止，你武功高绝，为人却太过狠毒。这厅中群豪与你何怨何仇？你非要斩尽杀绝不可，为何不能放他们离去？”

“你是在求我放过他们，还是在命令？”

“我在求你！”顾翩跹面红过耳低声回答，一汪泪水在眼中打转。

疯不止沉声道：“我放你，是因为我欠你的情。放他们就是你欠我情。我是个强盗，强盗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我可以放他们，不过你要做我侍女！你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