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知道那银行里的人做得好过份咯,居然不让爸爸进去。好歹爸爸的哥哥在银行工作那长时间啦。人死了,亲弟弟找去,怎么不让进去咯。
后来总算有人出来说话,那人居然讲大伯是经受不住审查,自杀的。没有抚恤领。爸爸又不是去要抚恤的,他就是要找人把贼抓出来。人都没了,难道不把那贼抓出来吗?爸爸就只说那钱出来了,不是大伯拿的,大伯是被冤枉才致死的,为什么不抓贼?
那人说抓贼是公安的事,找银行没用。
银行方面就是铁板一块,对外说词还一致。
爸爸就守在外面不肯走。赶也不走。身上没钱,时间久了,甚至饿晕在那里。
后来有人到了晚上,偷偷带着爸爸去说事。告诉爸爸,就凭他一个人是不行的。如今世道乱了,找公安也没用。要有用,又不是破不了案,明摆着是人陷害的。大伯太优秀了,年纪轻又一副好相貌,工作能力还比人强。挡了人的道,人家上面还有人。祝家太势单了。爸爸一个人守在那只会被人害了去。
这个人还买了饭和水给爸爸吃喝。要给爸爸路费,爸爸不要。爸爸也知道自己要是有本事了还好说,孤身一人守在那里终究成不了事。只得回到家里。
刘奶奶抹着泪,说怪不得爸爸会对这里那些人这么心善。他也是吃过苦的人,晓得其中滋味。
刘爷爷问,家里边没有族老?
妈妈苦笑,说爸爸住的地方并不是自家老屋,是大伯早些年在公社工作时,带着他们搬到离公社近的地方。那里人不欺爸爸这孤儿算不了。爸爸从县城回到家,贼把他床上的被子都偷了。还是他找到生产队长帮的忙,才把被子弄回来的。
好在不久之后,大伯老早前在公社工作时的旧同事,把爸爸带到公社去。爸爸有文化,就让他当了公社干部。
爸爸恨透了那个地方,在外边一稳定下来,就把家里的房子卖了。从此后,再也不回到那个地方。
回忆到这,筱玉想起爸爸后来曾和她说过,妈妈说的基本属实。
爸爸还说了些细节事情与她听。
那钱数不是五百,是四百六十元。大伯被带走前曾去学校看过爸爸一次。还带爸爸去吃了饭,买了一件的确良衬衫给爸爸。稀松平常得像没事一般。只字未提有谁害他。爸爸视大伯如父如兄,有点怕大伯。
爸爸很后悔没问大伯多少话。因为后来推算日子,大伯应该是在那次见面之后没几日就被带走的。
那边的人说大伯是投河自杀的。如果被带走,是被看起来的,如何有机会去跳河?家这边去收尸的人说只看见他们已经把大伯裹了布,非得就地下葬。他们只带了几件衣服回来。爸爸在那衣服口袋里找到了一张折叠的信纸,成了团。纸还有点点湿,爸爸也打开看到大伯写的已模糊不清的字,但仍能辨出大伯说他对党是忠贞的,他是被冤枉的。爸爸说喊着冤一心想要澄清的人怎么可能自杀?
爸爸见奶奶要回来了,因为奶奶啥事都自己做主,不肯和爸爸说,还不许爸爸去找。他就连忙把那纸塞在墙缝里。谁知信都不晓得,奶奶当天就喊人把那墙推了。这唯一的不知能否当证据的纸团就这样没了。
爸爸说他没能看到大伯的遗体,是他最恨奶奶的事。为什么不让他同去收大伯的遗体。那些人用布裹,说不定大伯是被拷打致死的。别人去,给了钱,就能封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