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言（1 / 1）

药剂注射到血管里的时候，冰冷的感觉随即就蔓延至全身。高启强没来由的想起那年兴高采烈跑回来的小盛，他略微阖上眼睛，耳畔又重新响起小盛的声音：“哥……”

再度拥有意识时，高启强已经身在地府，准确来讲应该是魂在地府。身边拿着号码牌的鬼魂递给他一个号码：“中东区今日第二百三十五位。”高启强心里一颤，然后是密密麻麻的刺痛。法医的话似乎在这一刻重叠：“两点三十五分，确认死亡。”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他叫高启盛，死的时候……”高启强喉头干涩的停顿住，似乎疼痛已经牵连到他的神经。但真奇怪，他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这么痛啊。他见那小鬼还在等便强撑着讲完这话：“……死的时候才二十八岁。”小鬼将号码牌塞进高启强的手里：“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呢。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前，可以去问问那个带兜帽的阿白。你们刚死的时候都是他和阿黑引领来的。”高启强点了点头，这时候的他像个和孩子走散的老人，看起来孤寂又可怜。

这条路走起来是很漫长的。高启强觉得自己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在剥离他的记忆，但他没停留，只以为是自己年岁上长。直到他发觉自己已经记不清小盛的面容时才止步不前。刚才递给他号码牌的小鬼又一次出现：“你比其他人发现的都快，是有什么不想忘的吗？”高启强捏着那张圆形的号码牌：“你早就知道。”小鬼叹了口气：“当然，这条路叫忘尘路。你们人间说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其实也只对了一半，孟婆汤是清洗你们体内的七情六欲，而忘尘路才是断绝记忆的源头。再深刻的记忆走过这路也就不记得了，很多人都想来寻找曾经过的朋友，爱人，但这里是冥府，又不是寻人大厅。”这小鬼说的那样理直气壮，高启强也话可说。小鬼捻了捻自己手里的号码牌：“你们人类真奇怪啊。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为什么还要去寻找他们。更何况你们死都死了。”高启强仿佛被扼住喉咙，他讲不出自己的难过与痛苦。小鬼走到他身后推了他一把：“走吧，还是走吧。总会忘记的。”

不论高启强愿不愿意，这条路还是要走。他就咬着自己的皮肤向下一扯，鲜血淋漓的肉便被生生撕下来。高启强把嘴里那块肉吐到地上，暗处便爬出很多恶鬼将肉块分食。很显然，肉块并不能让这些恶鬼满意，它们虎视眈眈的看着高启强尚在流血的胳膊。领头的恶鬼抬起头看见他手里的号码牌：“又是个为了保持清醒的蠢货。”高启强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更明白先前的人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只是……有些事情不自己亲自去看看，总是抱有几分希冀。

高坐在台前的白衣男人正将死者档案一一归位，以免来历劫的仙子混淆入凡间人民。送号码牌的小鬼推门走进来，手里拿着的正是高启强的档案：“阿白，你最好来看看这封档案……它好像也有仙气。”白常十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就放仙界那栏里。”小鬼摸了摸脑袋：“但是我测试过了，那家伙确实是个凡人。”白常诧异的抬起头，他伸手捻开档案。发现仙气幽幽缠绕在自己的指尖，可是细数档案却任何仙者来往。刚走进来的黑常提着自己的灵刀：“怎么到现在还没整理完？”白常忙让他走近一些：“号码小鬼说那家伙是个凡人，但是档案却充满仙气。这事恐怕你我要去问问缘机仙子。”

黑常还没来得及接话，高启强便已经出现在门口。他的面色很苍白，血珠正在在从指尖处滴落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讲话，白常都被高启强身上的死寂骇到。高启强扯出来一抹很惨淡的笑：“你好，我想向你们打听一个人。他叫高启盛，死的时候他才二十八岁。”白常的目光几次在他的伤口处流连：“我可以翻一下生死簿……”

黑常相当不赞同的看过来，白常却装作没有看见，他这么做的确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神界被隐藏起来的后裔，那么自己这样做就让他轻而易举的欠上一个情面。如果不是的话，自己同样也不会损失什么。

“二位不必查了，生死簿上没有他高启盛的名字。”话音刚落，穿着红袍的男人就站在他们中间。黑白常连忙起身拱手：“见过上缘神君。”上缘神君摆摆手：“我来是想向两位讨一个人。”见黑白常对视一眼有些为难，高启强觉得有些眼熟，忽然就想起一些曾经经历过的小事。上缘神君伸手递过去一枚令牌：“这是调令。高堂陛下和阎王殿下的签字。”黑常利落的接过调令：“所以神君打算带哪位走？”上缘神君伸手一指旁边站着的高启强：“他。”白常暗叹自己有先见之明：“神君，朝有调令，我们自然不能违抗。可是这人档案……”上缘神君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要带他走。”

这下两位常也话可说，白常忙回身拿他的档案。高启强看着上面散出几缕微弱的白息缠绕在神君的手上，不过他没时间问这些乱七八糟的：“神君刚才说我弟弟不在生死簿上，这是什么意思？”上缘神君看着他的目光很复杂：“你随我回去便知道了。”

白常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没听说上缘神君有什么下凡历劫的朋友啊。”黑常将灵刀丢给一边的小鬼去清洗：“或许……不是历劫呢？”

高启强跟着上缘神君一路向上。南天门的天将拱手做礼：“神君。”上缘神君十分不耐烦的一挥手免他的礼。这些天将看起来并不意外这位上缘神君的做法，这让高启强在心里重新有了定义。

他们最终站在一所宅院门口，牌匾上有着金光闪闪的两个字：缘居。庭院里的角落中缠绕着卷卷红线，高启强有些恍然，原来是月老。上缘神君忽然回过头狠狠瞪他一眼：“收起你脑子里的想法，月老是你们凡间传出来的称呼。”高启强这就明白这位神君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至少在读心这方面上确实颇有造诣。上缘神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下去。

“神君，阿盛在那里？”高启强看着去伸手拿书本的上缘神君问，上缘神君没有理会这声问话，只是自然的拿了书坐在椅子上。高启强用沉默掩盖自己想见弟弟的焦急，他知道神君既然将他带到这里必然有话要问。所以上缘神君将书放下：“你这人脑袋里究竟在想着些什么啊，记着那么多也不嫌累。本君找你确实是有一事不明，至于你那弟弟高启盛……他并非是三界的活物，自然就不在生死簿里。”高启强诧异的抬起头：“阿盛他，他怎么会不是三界的……”他不愿意用活物这种词来形容他的弟弟。

上缘神君轻轻叹了口气，指尖中弹出一道白色术法，正中高启强眉心。高启强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就是上缘神君语气难辨的话：“你啊，早就不是第一次遇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