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德全是自愿地为了救你而死!你没有伤害过他!”
“顾德全是自愿为了救我,而再也回不来了。”
阎廷芳换了种说法,这么一来便全是实情。由此,他不惧面对任何人的质问,哪怕是红着眼睛的干爹:
“我没有主动伤害过他。”
阎希平没能从干儿子的脸上和眼神中看出任何端倪,瞪了一会儿,他渐渐泄了气:
“德全明明说过的——”
说过,要我考验他一辈子,看他一辈子。
还说过,这辈子都帮我,说,谁欺负我,他就杀谁,即便欺负我的人是你。说大不了到地下去再还你的救命之恩,给你当副官,伺候你千千万万年。
可现在,他的这辈子,根本才过去了很小的一半。他问阎廷芳:
“德全……他是为了还你的救命之恩吗?”
阎廷芳垂下眼睫,思索片刻,又抬起眼,摇了摇头:“干爹,我也不知道。当时指挥部的位置被泄露了,对面丢了炸弹下来。我正跟顾德全站在堂屋门口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顾德全先听见声音,把我推了出来,自己却被炸弹炸了个正着。”
他说到这里,解开了军装外套,以及里面的衬衣,露出了缠满绷带的肩膀,“我也被炸伤了,当场就晕了过去,后来再醒来的时候,顾德全已经没法说话了。我不知道顾德全当时在想什么。”
阎希平不再问顾德全了。换了个问题,他皱起眉毛,质问阎廷芳:
“你为什么不回我的电报?不回电报,也什么都不跟我商量就做了决定!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老了,没有用了,又再也风光不起来了?再也管不了你了?所以才这么对我?”
阎廷芳顶受不了他这模样。
他若是看起来真像他说的那样“老了”,阎廷芳至多觉得他可怜,再联想起一些“名将折戟”、“美人迟暮”的感慨;偏偏他是用一张年轻且俊美至极的脸,摆出了一副自怜自伤、又怨愤又落寞的表情。一双灰色的大眼睛里含着晶亮的泪光,眼眶和挺翘的鼻尖都发红。
“干爹。”
阎廷芳固然心疼他,心疼之余,又忍不住隔着被子一把将他抱了住。边强忍住吻他的欲望,阎廷芳还得小心翼翼地弓腰,以防下面顶到他:
“我是顾虑着您的身体,我知道,我要是什么都告诉您,您的感冒,怕是直到现在都还好不起来。儿子了,千万都是儿子的。您说个惩罚我的办法,我马上按您说的去做,您不说满意,儿子就不停下来。”
阎希平听他怎么说都是有理。有理,还有感情。纵使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阎希平也不晓得该怎么冲他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