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罗振玉歧路写春秋 王国维迷途归正道（2 / 5）

三万余枚甲骨，他一一细心整理、墨拓，然后细寻相同字符，分类比较，并与刘鄂之《铁云藏龟、孙诒让之《契文举例相对比。有时季弟罗振玉和罗福成兄弟几个也都过来帮忙墨拓。

日复一日，在渺渺的时光中，他重复着整理、墨拓、归类……单调、机械的动作，每天保持着几乎同样的姿势，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他腰酸背痛、手指痉挛。尽管他常常使用高倍的放大镜，可有许多字体微小、字迹模糊的龟甲还是让他头昏眼花。有时一拿起那些甲骨和墨汁他就恶心得直想呕吐。有时他竟恨起这些甲骨，真恨不得一把把它们全粉碎了或者干脆全扔到大海里去。可他只能在自己的胳膊上拧一把，咬咬牙继续重复那机械的动作。可有时他又会被那些契文激动得直想大声喊叫起来，每当辨析出一个字符，他就感觉像是一个英俊少年在茫茫人海里寻到了自己失踪的恋人一样，恨不得一把抱进自己怀里。这时候他又感觉那些字符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在浩如烟海的字符中他细细搜寻着它们之间相关联的任何蛛丝马迹。寻着这些丝和迹，他拨开重重迷雾、层层尘埃，看到她们清晰的面庞，找到她们的来路与家园。

一个、两个、三个……

苍天不负苦心人，渡日一年，罗振玉辑成《殷墟书契前编八卷，收录甲骨拓片二千二百二十九枚。分类叙述，第一类是人名，第二类是地名，第三类是岁名，第四类数名，第五类字可识读者，第六类为零散可读之文句，第七类为仅可识之字，第八类为尚未释译之字及书体特殊的字符。对占卜内容他分贞祭、干支、田狩、出入、卜年五类编目。

书稿辑成，罗振玉即联系付印，此次他选用了先进的玻璃板印刷，印刷质量至精，可是价格昂贵，每册成本价即为26元，相当于时下京都一个四口之家一月的生活费用。罗振玉首印一百册，定价30元，罗振常感觉定价太低，罗振玉说：“此为开局，不为赢利。”

印毕，罗振玉即兴致勃勃地给训诂大家、原京师图书馆馆长（时称监督）缪荃孙寄去一套。

缪荃孙也因辛亥事变而南归，此时正寓居上海。收到罗振玉的《殷墟书契前编，大为感奋，即回书：“君浮海东渡,遽成此《殷墟书契前编，关乎国之信史，堪若《尚书、《春秋，必为大用。”

《殷墟书契前编刊印出版后不久，他家的新房也正好竣工。罗振玉取《诗经中“永远思慕”和曹植《洛神赋中“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厉哀而弥长。”之意境，取名“永慕园”，园中书库取名为“大云书库”。

双喜临门，罗振玉欣喜异常，正好春节到来，除夕夜罗振玉邀王国维及其弟罗振常、女婿刘季英（大绅）四家，欢聚新宅，共迎新春。

席间，王国维乘兴作诗，云：

又向殊方阅岁澜，梦华旧事记应难。

缁尘京洛浑如昨，风雪山城特地寒。

可但先人知汉腊，定谁军府问南冠。

屠苏后饮我何憾，追往伤来自寡欢。

罗振玉亦赋诗云：

修蛇赴壑惜年光，憔悴孤臣鬓有霜。

浮海苦存汉家腊，偷生待举中兴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