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兵连匪结挖掘不止（2 / 2）

这次他们按计划主要对对小屯村、高楼庄后冈和四盘磨三处进行发掘。小屯村由郭宝钧负责，这次发掘出土龙山文化窖穴四个，还发现了两处版筑基址，基址除有石础外，还发现了10个铜础。四盘磨由李光宇负责，他们发现了一座殷商小型墓葬。后冈由刘耀、石璋如、李景聃、尹焕章负责，他们发掘了两座殷商大墓和两座殷商小墓，发现了28颗殉葬人头，这是首次发现殷商人殉遗迹。

李济所学专业是人类学，得知后冈殉葬人头骨，急忙赶到了安阳。他深入后冈详细察看了发掘现场，了解了发掘经过，开始了对殉人的研究。

1934年春，殷墟第九次考古发掘由董作宾主持，在小屯和后冈发掘时，他们听到一个消息，说是盗墓贼在洹北的侯家庄挖出大量的青铜器和瓷器，其中有三件重要的青铜器，很快被卖出，几个盗墓贼一夜暴富。一些村民也都到自家地里挖掘。村民侯新文在村南也有半亩地，他也怀着发财的梦想，在地里挖了许久，可最后也没挖到铜器，只挖到一些甲骨。当时由于官方发掘甲骨，出土的很多，文物贩子见利可图，也都不再收购甲骨，甲骨价格已经一落千丈，侯新文沮丧万分。

为了把甲骨卖给发扬团，侯新文找到了董作宾，董作宾也因此了解了更多洹北一带过去出土文物和近期大量盗掘文物的情况。他决定暂停洹河南部的开发，转移到洹北侯家庄和武官村进行发掘。为了确保发掘顺利进行，董作宾请安阳县政府派兵保护，县保安司令苏孔章亲自到场监督，安阳专员方策也亲自到发掘工地视察，恰巧美国著名汉学家顾立雅(HrrGssnrCr)夫妇也来到安阳访问殷墟，他们便一起巡视工地，并合影留念。此后安阳地方政府更加重视对发掘工作的保护，不仅增派了兵力，还在小屯及侯家庄周边张贴布告，展开宣传攻势，使这次考研发掘在盗掘成风的严峻形势下得以顺利进行。

经过两个多月发掘，他们共开挖120个探沟，发现夯土基址两处，甲骨窖穴15个，墓葬19座，出土了许多甲骨片、石器、骨器、玉器、陶器和铜器，特别是又出土了七个完整的有字龟甲，董作宾称“大龟七版”。在武官村南霸台石璋如他们也挖掘到了龙山文化期的灰坑和殷商时期的墓葬。

正当考古发掘团兴致勃勃的扩大发掘区域，准备大规模发掘的时候，民国中央政府却刮起了一阵阴风。

国民政府考试院院长戴季陶，突然分别给蒋介石、汪精卫和蔡元培发去电报，痛斥发掘古墓行为，矛头直指史语所考古发掘组：

“近年以来，研究国学科学诸家，忽起发掘古墓，寻取学术材料之风。在学术界中，或多视若当然；而在爱国爱民者，则痛心疾首，呼吁声，哭泣泪。中国今日贫弱极矣，学术教育败坏极矣，应作之事不知其几千万，何必发墓，然后为学？”他要求：“凡一切公然发墓取物者，论何种理由，一律以刑律专条严办。”

电报发出后，为了给史语组造成泰山压顶之势，戴季陶又将电报公开发表于《大公报上。面对五院长之一的戴季陶的来势汹汹，李济与蔡元培沉着应战，着力阐明史语所的工作性质，是抢救历史文物。也详细说明对待文物，需要政府有组织的发掘保护，而不是置之不理，任由盗墓者盗掘破坏。

给戴季陶有力回击的还有这两年众多的甲骨文研究论著的发表。1933年1月，董作宾发表了甲骨学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甲骨文断代研究例，

郭沫若也在日本发表了重要的《卜辞通纂。罗振玉和叶玉森也分别发表了《殷墟书契续编和《殷墟书契前编集释。１１月，陈晋《龟甲文字概论出版。１２月，朱芳圃《甲骨学文字编出版。同月，郭沫若《殷契余论出版。这些重要的甲骨学著作发表，充分展示了殷墟考古发掘的重大意义，戴季陶的言论在铁的事实面前自然失去了煽动力，最后不了了之，草草收场。

1934年，李济被任命为中央博物院主任，由于平津周边逐渐成了日本人的天下，他忙于将博物院迁往南京。同年秋，病后初愈的梁思永主持了殷墟第10次考古发掘，参加的队员有石璋如、刘耀、祁延霈、胡福林、尹焕章和刚从北大毕业的胡厚宣。

到达安阳，趁各村组织民工报名之际，梁思永决定对洹河上游的文物遗存作一次科考调查，他们租用一辆马车，到达距安阳城50余华里的善应、水冶一带。调查了柏门珠沼、龙山积雪、善应松涛、宝山灵泉寺，万佛沟石刻。柏门珠沼，当地人称之为珍珠泉，那里古柏参天，泉水清澈见底，鱼儿在水中自由的游动，更让考古队员惊奇的是泉中有数不清的泉眼，不停地向外冒着一串串“珍珠”。周围的游人告诉他们，这每一个“珍珠”都是一碗水。梁思永却笑着告诉大家：“那些“珍珠”是气泡，是地下暗河或洞罅中的空气和水一起涌出形成的。”第三天，他们分组沿着洹河两岸徒步返回安阳，在距安阳二十多华里的同乐寨，他们发现了被洹水冲刷的岸崖上有殷商时期的白灰面遗迹。

看着那些遗迹，梁思永说：“洹河可谓是殷商文明的母亲河。”

回到殷墟，他们把发掘重点放到侯家庄西北冈。经过两个多月的发掘，他们在侯家庄西区发现了4座各带4条墓道的大墓（M1001、M1002、M1003、M1004），在东区发现63座小墓，多数为祭祀坑，所葬人殉有府身。仰身、曲肢，有的只有头颅；大墓中还出土了大量的刻纹石器和玉器。经过综合分析，梁思永认为，侯家庄西北岗遗址为殷商王朝的王陵。

与此同时，他们还在秋口同乐寨进行了发掘，发现了仰韶文化层的龙山时期的白灰面儿房子、灶、窖穴等遗迹。

发掘成果丰硕，也招来了一些人孤注一掷和胆大妄为。11月15日，小营村村长李宝善报告，说县政府官员李冠带领武官村的村长、村民以“中央夜晚发掘团”的名义到西北岗进行挖掘，石璋如立刻与驻扎在工地的军警、士兵前去探查。发现这伙盗掘者，竟然明火执仗的在地里进行挖掘。军警打开探照灯，盗掘者居然向军警开枪。后在军警的武力还击与喊话攻势压力下，盗掘者才停止了抵抗。军警将李冠送交县政府，武官村村长及村民让其他村民保释回家。此时专员方策已离开安阳，新任的县长为了县政府的名声，不承认李冠是政府官员，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年十二月，豫北连续五日大雪，平地积雪没膝。梁思永他们放心不下那些挖开大墓，生怕有盗墓贼，趁机前去盗掘。雪刚一停，梁思永便和胡厚宣、刘耀、祁延霈、石璋如、李光宇一起踏着厚厚的积雪到工地查看。

雪后的原野，银装素裹，寂静的旷野里只有他们“嘎吱、嘎吱”的踏雪声。他们在1001号大墓周边看到一切安然，又登上大墓东侧的堆积的土山，环顾四野，见其他大墓周边也毫人迹，方放下心来。在大墓边照相的李光宇没来得及和他们一起登上土山，却顺手拍下了他们在山顶的身影。后来洗出照片后，众人都说这张照片最有意境，刘耀高兴地举着照片说：“此可谓发扬团‘银山五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