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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久久无言。

莫允继续道：“北漠王向往中原，百姓也向往中原，百姓向往中原的美好和安逸，而北漠王则向往中原的土地，黄金，和美女。”

他戳了戳自己的胸口，“而我也是北漠人，我同样也向往中原，因为那里有个你。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劝告让北漠撤军？”

目光紧锁千叶，语气愈发嘶哑激动，“我和其他的北漠贵族没有什么区别。在我们眼里，那些平民和奴隶战俘一样，繁多而卑贱，不值一提。他们活着的价值，恐怕也仅限于为我们冲锋陷阵，开疆拓土，然后继续被我们踩在脚下，永无翻身之日！你到底懂不懂？！”

千叶面对他隐隐压抑的歇斯底里，眼底一片平静，声色轻缓而坚定地戳破他的伪装，“不是的。根本不是这样的。你不用拿这种话来搪塞我，如果你当真和其他贵族一般不拿奴隶百姓的命当命，那么你当初也不会为了一个和我荒唐的赌约而废除了存在于雷都几百年的狩猎场。如果你真是这样，你大可以杀了我，然后谁也不会这个赌约的存在，你还可以心安理得的收着那些贵族狂撒的奴隶们的买命钱。”

莫允眸色微颤，下意识回避千叶的目光，手隐隐成拳。

“你说得对，你是北漠人，可是不可否认的是，你身上还留着一半中原人的血。你骨子里是慈悲的，要不然，你更不必，在北晟的东海边上，本来自己还受着北漠残余叛军追击的威胁，一念善起，救下了在大海中奄奄一息的我，也就没有今天这番话了。”

莫允心头狠狠激荡，蹙紧眉头，压下眼眶中湿热感，不敢看千叶，声色微哑：“你说这些，就想让我撤兵吗？真是可笑！”

不理会他的嘴硬，千叶却径自摇摇头，放缓了语调：“莫允，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给自己披上冷硬的伪装，会很累的。只要和你接触过的人，都会发现，你其实是一个内心很柔软的人。依娜说的对，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最起码，是我见过的北漠人中，最好的人。”

莫允再也忍受不住，强势地箍住千叶的手腕，眼珠通红发狠道：“千叶，我警告你！不要再反复挑战我的底线！我已经决定放下你了，不要再让我反悔！”

千叶看着箍住手腕的大手，由衷地真诚一笑：“每个人被戳破最内心的样子之后，都会恼羞成怒，就像你现在的样子。却根本不会伤害到任何你，除了你自己。”

莫允愈发气郁，“你一向如此可以看透人心吗？”

千叶笑意更深，“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茶馆中多坐坐，听一听，那些说书人对我的评价。也许，你就可以更多了解我一些。”

莫允全身松懈下来，松开千叶的手腕，轻叹了口气：“这场战局，我说不上话。我虽然挂着临时主帅的名头，但是大军的行程问题，都要和其他几个将军商讨。没有北漠王下令，他们不会同意的。”

千叶轻轻颔首，“我知道。”

莫允听到千叶平和的声音，莫名又上来一股气，蹙着眉头厉声道：“你既然知道，还来和我说什么？担着这么大的风险，跑到这里，又不为杀我，我实在想不出你来这一趟的意义！”

说到底，莫允还是担心她。千叶因为战场上的本事有目共睹，以至于无论西戎还是北漠军中都发出了悬赏令。如有人能斩杀千叶，则可以赏金万两，封大将军。

“我不想你死。这个理由够吗？”

千叶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落在莫允耳中却犹如九天炸雷一般在耳中嗡嗡作响，直震的心神不稳，久久不能回神。

幽蓝的眸子中跳跃着激动的色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狠心”的女人什么时候关心过他的死活！

看出了他的不可置信，千叶又补充了一句：“没错。我就是不想你死。听明白了吗？”

看他还在愣神，千叶只好继续道：“其实，对于楼明希，我也没想杀他的。只是他心性高傲，不肯被俘，就引刀自刎了。你救过我，又对我多有照拂，我自然不想你死。但是沙场无眼，你我战场相遇，势必要拼个高下。我不希望，你死在我手中，你能明白吗？”

莫允不知想到什么，心口隐隐泛起的欣喜又被一阵冷水扑灭，脸色一下冷了下来，语气也凝重了不少：“千叶，你知不知道如今北漠的局势？北漠王病重，药石无医，而北漠王的众多儿子眼下也争权夺利的厉害。我跟你说句实话，在出兵之前，北漠王已经在后方备下了十五万的大军，就等战事之末，一举吞并西戎与北晟。我手下的十万军士，不过就是块垫脚石，钓鱼的大饵罢了。”

“但是，”莫允正视千叶的双眼，语气郑重，“你们也是有机会的。北漠王室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们根本分不出精力再派出一名主帅来领导大军，而他们也会用尽心思将剩下的十五万大军分离开来，收到自己手中。而如今军中的几位将军，也是各安心思，各怀鬼胎，一盘撒沙，不能成事。就差挑开最后那根弦，一切都会分崩离析。这场战事，随即可平。”

千叶听出他的意有所指，沉声道：“为什么要逼我杀你？”

“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只要我在，我就必须服从大王的命令，率军东征，我根本愈发逃避。同样，我死了，大军一盘散沙再无威胁，又有王室的内斗，很快就会撤军的。剩下一个西戎，又有南裕助战，根本不足为虑。所以，你杀了我是眼下结束战事最简便最快捷的方法。”

四目相对之间，千叶已经折扇出手，扇锋锋刃明晃晃地抵在莫允的脖子上，眼中杀机已动，“如果真是这样，我会杀了你的！”

莫允蕴着几分留恋的目光，停在千叶绝美的脸上，格外温柔，轻轻握住她的手，“今晚能见你一面，又听你心里话，最后死在你的手里，我想我会是幸福的……”

握着折扇的手不着痕迹轻轻一抖，咬了咬牙，收回折扇，转身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