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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如跪在千叶身前，不住地对千叶磕头，直到额头已经渗出了血迹，她依然维持着本来的动作，没有丝毫减慢的迹象，对自己额头的伤却恍然未觉，或者她身体太过虚弱，已经麻木了。

千叶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她，一言不发。因为听琴依云的死，她已经让自己练就了一副冷硬的心肠。如果当初自己能够再狠一些，将无方千叶尽数杀了，听琴依云就不会死了。那两个最温柔可人的丫头，最终也没有得到这个世的温柔以待。

蓦地，雪如惨白的脸又是一紧，捂着胸口倒地不起，痛苦地全身都蜷缩起来，不住抽搐着。她依然颤颤着一只手向千叶固执地扬起，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渴望得到岸上人的救赎。

没有千叶发言，谁也不敢上前理会她。

趁千羽望向雪如失神的一瞬间，他背后又被砍了一剑，血肉横飞，他仿佛没有任何痛觉，下意识就抬腿往雪如这边跑，但是膝盖又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脚。他再也坚持不住，摔倒在地，双手奋力扒在地上，混着一地的粘腻血渍狼狈地向前爬着，爬着……

周围所有人皆默契地停止了对他的攻击，他眼下却也早已只剩了一口气。

在他经历了此生最漫长的旅途之后，他终于来到雪如身边，将雪如用力抱进怀中，艰难抬头望向那个令他仰望的女子，眸中一片绝望的寒凉，语气越发涩然，“千叶，你真是太狠毒了。”

千叶面不改色，声色浅浅：“是吗？我倒不觉得，用你们两个来换听琴依云两人的命，有什么不对。再说，你们两个两条贱命又怎么与我的听琴依云相较？我应该早点明白的，仁慈什么的，对你们这种人最无用了。”

“师兄，今日的情景倒真是出乎千叶的意料了。本来以为，除了名利权势，师兄不会在乎其他什么多余的人。如今一看，师兄原来也有舍不下的人啊～真是让千叶甚为感慨，都不好意思继续做这个坏人了～”

千羽牙龈出血，齿间一片血红，春风扬起他纷乱的发丝，映出眼底的灰暗沉寂。

“少说废话。左右你是要我们死的，不必再如此假惺惺地！是，听琴依云是我下令杀的，那又怎么样？你我本来敌对，难不成还要我对她们手下留情！”

对千羽怒目而视，“千叶我告诉你，我从很早很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自你入蝶谷之后，我就一直想要杀了你！只要有你的存在，我永远都是你的陪衬，你的影子。杀你的婢女算什么，我更想杀的是你！该死的是你！她们是替你死的！不但她们两个，我还想要把你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杀干净！让你尝尝孑然一身的滋味！哈哈哈！”

千叶静静阖目不言，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着她愤怒的内心。

独月见势，率先向前，不顾千羽的护持，一把将雪如从他怀中轻松扯出，生生地往她口里塞了颗红色的药丸，雪如登时安静下来，静静地歪头睡了过去。

千羽发疯就要扑过去抢人，可此时的他根本抢不过独月，只是片刻，眼睁睁地看着被塞了药的雪如了无生气地睡了过去，抱着她对独月大吼：“你给她吃了什么？！她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独月美眸一凛，“只是先让你尝尝这种痛失所爱，一无所有的感觉。公子将我们都视为至亲之人。你杀听琴依云，就是断公子手足，如此深仇大恨，焉有让你痛快之理？岂非日后人人都欺到公子头上来了？杀一儆百。杀你，既是报仇，也是立威。”

独月字字铿锵，说得霸气斐然，震慑人心。

在场众人无一不暗暗倒吸口冷气，隐隐在心底打颤。杀人诛心，不过如此。在他最落魄颓靡之时，让他彻底痛失所得，一无所有。那种蔓延到骨子里的悲哀，会深深地烙印在灵魂里。

独月随手又拿出一颗与之前颗一模一样的红色药丸，轻轻摆弄着，“此毒，名为幻梦。顾名思义，中毒之人，顷刻间便会沉醉在自己编织的美丽的幻梦中，没有悲伤，没有痛哭，只有无尽的希望与圆满。她不会再想回到现实中，一梦至死。当然，还有一个十分绝妙的地方，就是在人死后半个时辰内会化为一滩血水，尸骨无存。这种毒，可以说是杀人灭口的最佳利器。所以，很多江湖人，朝中人专门来找我配制这种毒，往往不惜一掷千金。”

千羽已经面如死灰，掌心细细地摩挲着雪如的侧脸，感受此生最后一丝温度，眼神放空，低声喃喃：“我此生大起大落，到最后竟是什么也没有得到。万千芳华，无尽谋算，大梦一场，都成空。”

眼帘一点点抬起，眼底晕着最后一丝乞求，“我知道，你我天生宿敌，毫无情分可言。但好歹你唤我一声师兄，看在这微薄的缘分上，在我死后，希望你将我和雪如葬在一起。若是可以，也给我一颗幻梦，这样，我就永远不会与她分开了。来世，我绝不再与你为敌，我会离你远远的，只过我自己平凡的安生日子。可不可以？”

千叶与他对望片刻，轻轻颔首。

得到千叶的保证，千羽浅浅笑开，终于心底松了口气，一脸满足与轻松，随手抄起地上的一把断剑，生生地刺穿自己的身体。

随着一阵刺破血肉的声音，千羽笑意愈深，瞳孔间失了颜色，一手紧紧抱着没了生息的雪如，重重地倒了下去。从此结束了他悲凉荒唐的一生。

千叶缓缓阖眸，看着两人惨死，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中莫名的悲凉，空荡荡的，又有些闷闷的，久久不言。

良久，一只温暖的大手扶上她的肩头，温和坚定的声音从身后缓缓出来，“阿叶，雪如身上的蛊毒已深，蛊虫攻入血脉，她本就活不成的。就算当即给她解蛊，她心脉已损，也照样活不了多久。所以……“

声音微顿，“你不要太过愧疚自责了。一切都是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