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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都被困在石门中，还有一些因为药力发作，体力不支，摔进寒潭，喂了鱼了。”

千叶捻起面前早已准备好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丝毫没有去往寒潭的意思，漫不经心地抬眼，道：“也做了一段时间的工作，有没有问出，那些军士有多少人愿意投诚？”

“这……”

侍从面上有些为难，正在脑中飞速整理说辞的时候，门外突然又进一人对千叶恭敬地拜了拜，回禀：“公子，谷外小王爷祁杨求见。”

千叶侧目对独月意味深长一笑：“你看，我说的吧。”

转而对那人吩咐：“将小王爷带进来吧。”

那人领命而去，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祁杨带着瞿峰匆匆而来。

进门抬头一见千叶，眸子顿时亮了亮，激动之下注意到周围的人，敛了神色，对千叶抱拳致意：“千叶，上元之夜，你可失约了。”

千叶坦然一笑，“你这不是来了吗？今日相聚便算昔日之约也无不可啊～”

祁杨无奈摇头，“你啊～哪有这般耍赖的？”

千叶再次出声吩咐，“给小王爷看座。”

祁杨再次随意拱了拱手，坐在千叶一旁的客座上。

待祁杨饮下一盏茶后，千叶终于发声，“既然人都到齐了，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出发吧。”

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地离开清波殿，向寒潭而去。祁杨走在最后，转头望了望飞檐反宇的宏伟的清波殿，眼底不由浮现浓浓的担忧之色，摇头沉沉叹了口气，便随着千叶的方向跟了上去。

寒潭水旁，无方被冻的一脸青紫，却稳如泰山地席地打坐。身边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奄奄一息的兵士，那些兵士身上穿的是黄褐色的甲衣，款式也与当前北晟南裕的士兵明显不同，似乎稍稍带上几分异域的风格。

那些甲衣宽厚沉重，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敌方的伤害，但是款式太过笨重，不利于士兵灵活行动，甚至野地行军会很快地消耗士兵的体力。

千叶蹲下身，细心检查起士兵身上的铠甲，从材料到质地，都是上上品，价值不菲，腰间腰带的内侧绣着一个小小的“夏”字。

千叶眸色一凛，又检查了其他人的腰带内侧，都是同样的红色的小篆体，绣着醒目的“夏”字。

无方终于舍得睁眼看她，声音干涩嘶哑，“检查完了吗？你看够了？”

千叶缓缓起身，并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平静地说道：“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雪如死了。”

无方愣了片刻，突然仰头大笑，“她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不是一心要跟千羽那个逆徒私奔吗？一个女人而已，又心心念念地背叛我，死了便死了，还要让我给她披麻戴孝不成？笑话！”

千叶静静地望着他，只觉人生悲凉，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是命运的囚徒，挣脱不开既定的宿命。

“是吗？”千叶不为所动，声音依旧平淡，“看来，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她。她身中蛊毒，深受折磨，的确已经时日无多，但是最终，她是死在我的手中，而且……”

千叶故意停顿了片刻，才又几乎一字一顿放慢语速道：“独月无意间探到她的脉息，才知道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也许，连她自己也还不知道。”

无方下意识瞳孔一颤，还没来得及掩去眼底的震撼与苍凉，便被千叶捕捉到了个清清楚楚。

千叶弯了弯唇角，踱步到他身边，继续状似无心地火上浇油，“一个月前，雪如的情况，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她和千羽私奔也不过就这几日的时间，再说雪如身中蛊毒，身体极度虚弱，也根本没有机会在这种情况下受孕的。”

千叶缓缓摸着自己的胸口，叹了口气，“说起来，我还真有些于心不忍呢。独月事后告诉我，我才知道，我居然在无意间就杀害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算起来，他应该是我的小师弟或者小师妹呢。……哦，我险些忘了，你已经不是我的师父了。总之，在千叶手下，一尸两命，还真是让我有莫大的罪恶感呢。”

无方一脸茫然，所有坚固的伪装仿佛一夕之间垮塌，根本沉浸在千叶告诉他雪如怀孕的这件事情中不能自拔。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个晴天霹雳，爱恨难言。

他此生孑然一身，根本不知深爱一人和有亲人是什么感觉。可是就在这转瞬之间，他经历了从地狱升入天堂，再由天堂跌进地狱，几起几落，心酸不已。

他一直觉得就算要生孩子，也要等到自己大业之成，坐上龙椅那一刻，告谢历代夏氏祖先，然后正正经经的娶上皇后与妃子，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太子！就是名正言顺的江山继承人，而不是一个小小的蝶谷之主！

可是听说雪如怀孕之后，他震惊之外更多的欣喜，他可以提前做父亲了，哪怕那个孩子只是个女儿，他会一样疼爱她，宠她，将她培养成一个比千叶还要优秀的女子！让全天下的男人都要仰视她！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生命，还没有来得及盛放，便已经凋落了，在自己还一无所知的时候……

千叶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觉好笑，摇摇头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很疑惑，这世上怎么会有像雪如这么傻的女人？一个女人到底要傻到什么程度，才能这样乖顺地接受这样的命运而无动于衷？千羽一直在她身边等她，如果她早有背叛你之心，根本也用不着等到如今才跟千羽私奔，还拖着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啧啧啧！说到底，雪如身中蛊毒，是师父早已打算放弃她，她也是无路可走了吧。”

无方缓缓抬头，眼底一片血红，唇角一扯，释然地笑开：“千叶，你赢了。杀人诛心，于你无人可比。我这辈子算是败了，彻底的败了，但是有一件事是我此生最大的骄傲，就是有你这么个徒弟。如果有其他的选择，我真的希望就这么做你一辈子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