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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时间到了1999年，国内掀起了一股国企改制的热潮。前些年是说国企改革，现在成了改制，一个革一个制一字之差就是本质的不同。很多国有企业的厂长书记摇身一变，成了这个厂的老板，将原有的国有资产低价评估，然后银行贷款，就买下这个厂，大批的老工人被下岗，所谓买断工龄，就是给几个钱以后推向社会，没有任何社会保障，自寻生路。这是一场真正的社会大动荡，大改组大分化。不久这股风也刮到了赛康公司，公司改制改名称为赛康三星，韩国公司由技术入股，改成增加资金设备入股，股份占到了49%，但董事长却由韩国三星的人指派，实际上就变成了一家外资控股的公司。所谓资金入股，其实他们也没有出资金，就是有银行的贷款。进来的设备就是用韩国的过时的设备，拿来改造现有的原由美国进口的设备。原来的全部美国计算机设备被拆除，换成韩国三星的设备，其实功能也没看到有什么增加，提高了多少。何胜亮眼睁睁地看着大批总共价值上亿完好的美国的设备被拆除，当成废铁丢入垃圾堆，心疼得不得了，可是他地位低下可奈何，他想，这比起附近几家大型国有企业完全破产，被拍卖，还是要好得多。

改制的另外一个重大变化就是大批的工人下岗，韩国人在这方面下手更加厉害，赛康公司的员工分成几类，一是正式员工，二是从农村招来的合同工，第三类是临时工，工资待遇都有很大的差别，临时工就不用说，随时就可以解雇，合同工到期就不签合同。就是这一批正式的工人，资方比较头痛，如要炒，按法律规定就是干一年的工龄给一个月的工资赔偿，再加两个月的奖励，然后就推向社会什么也不管了，除了百分之十的末位淘汰以外，随便抓一点什么把柄就炒人。何胜亮的几个同事就这样买断工龄，被炒鱿鱼。所谓炒鱿鱼的说法是来自于香港，香港的老板炒人，就是要他卷铺盖滚蛋，炒熟的鱿鱼也是成卷形地在锅里滚来滚去。何胜亮忽然感到，原来的工人阶级的主人地位没了，成了任人宰割的奴隶。

刘丹红的弟弟刘春雷在服装厂当了几年厂长，由于内地的廉价劳动力和引进一批进口设备，这个春康服装厂的出口效益很好。刘丹红是往返于深圳和江城两地，为企业的原材料采购和成品出口而奔忙。追求她的人也不少，妈妈劝她，你也不小啦，赶快找个对象成家吧，她说，现在的好男人也不好找，先把事业搞上去多赚些钱是硬道理。

冯春玫从歌舞团改行跳到石化公司，原来这个过程也是充满曲折的。演员的艺术生命都很短暂，冯春玫在歌舞团的台柱子地位由于市场经济下，歌舞团的经济效益不好，而逐渐失去了光环。电视走进了千家万户，所有的文艺节目基本上都在电视上，所以对剧院和电影的冲击非常大。人们再很少去电影院和剧场里看节目了，歌舞团在本地演出越来越少，全国各地巡回演出也越来越困难了。政府的投入没有增加，物价反而上涨，所以演员们的收入越来越少，于是就出现了一股跳槽的风。可是由计划经济改为市场经济后，各个企业都讲究效益，人员不是增加，而是不断地裁员减少，所以要想进企业也是很难的。冯春玫要妈妈找熟人关系转行，妈妈已经从服装厂退休了，人走茶凉，她找的老关系也差不多都退休了，那些单位都不买账。在那个时候只好找有权的熟人关系了，就找到了杨明志。杨明志当时作为市里的秘书长，实权不大但影响力大，他住着一套市级干部待遇的150平方米大的房子，还保留原来的一套房子。冯春玫费尽周折进到市政府办公厅，找到了杨明志，她对杨明志说，秘书长啊，我现在事业处于低谷，歌舞团是干不下去了，请老大哥帮忙，想在市里找一个接收单位。杨明志说，确实现在单位安插人员有困难，但是，我尽量给你想办法吧。

杨明志虽然这几年还算官运亨通，但是他是坐火箭上来的，没有经过基层的锻炼，所以在官场上的人脉不是很好。多年来耳濡目染，随着社会的不断商业化，他的思想人生观发生了很大变化。他有个老毛病，就是很好色，这些年也接触一些境外的黄色文化，偷偷看一些黄色的碟片和杂志，搞得他春心荡漾。

市政府办公厅有一个女秘书石芳，大学毕业分配来市政府两年了，人长得十分俏丽。对比之下，杨明志看自己的老婆简直就像个黄脸婆，没有感觉。有话说，办公室的恋情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杨明志就常常以工作忙需要加班为由，晚上与那个女秘书在办公室内，安排一些本来白天就可完成的工作让她去做。

这天晚上工作完毕，杨明志就和石芳聊天。他就问道，小石啊，你现在有男朋友没有？石芳说，原来在学校谈过，毕业后就分手了，现在在感情上是一片空白呢。杨明志就说，让我给你介绍一个好不好？石芳说，那谢谢杨秘书长。但是我现在还年轻，想先完成自己的事业，这个感情问题我不是很迫切。杨明志说，也对，先成家后立业那是传统观念，现在这年代，先立业后成家，有了业，成了家就更美满。不过在政府部门要想提拔，也主要是要靠有关系。石芳说，杨秘书长的经验丰富，请多给我指点指点。杨明志说，俗话说得有，朝里有人好做官，最好是跟各级领导的关系搞好，这样仕途就会顺利。石芳说，是啊，我同学在组织部里已经当科长了，不过他爸爸是市委的副书记。杨明志说，那就难怪了。像你这样没有背景的，那就要更好地跟上级搞好关系。石芳说，杨秘书长你就是我的上上级，我在工作中，一定要做到让你十分满意，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杨明志说，你这个姑娘的确不，这两年我看你表现很好，准备提拔你当副科长。石芳说，那太感谢杨秘书长了，其实这两年您对我的多多关照我也记在心间的。杨明志说，其实，那感情和事业可以两不误，感情不一定非要建立家庭，感情应该没有年龄，职业，财富，地位的限制，只要两人欣赏对方，就是真感情。恩格斯说过一句话，叫做是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杨明志明显是胡说八道扯歪理，石芳却说，我也完全同意秘书长的说法呢。杨明志就色眯眯的盯着石芳说，小石啊，我们能不能做个忘年交呢？石芳脸红了，就说，杨秘书长，这样的大领导我怎么高攀得起的？杨明志说，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你的，对你很有感觉，这个年头还是人直爽点好，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石芳就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杨明志就抓起她的手来抚摸着说，我能亲你一下吗？石芳也没有表示反对，杨明志就抓起她的手亲吻起来。这石芳也是一个成年人，内心深处也有一种原始的冲动欲火，被杨明志这样一点燃就控制不住，软软就倒在了他的怀里。杨明志欲火难忍，把石芳抱上了办公桌，关掉了灯，两人就在办公室里成就了云雨之事。这以后他们两人就经常在办公室内行那苟且之事，有时候也到杨明志的另外一套住宅里，瞒着他的老婆偷欢。胡兰兰胆小怕事又温柔，从来不问杨明志在外面的事，他经常半夜才回来，说句工作忙就遮掩过去了。很快，石芳就被提拔当了办公厅的副科长。

杨明志现在见到冯春玫仍然美貌如花，勾起了他淫心荡漾，他想，当年下农村时，心里就暗恋过冯春玫，那时候人太单纯了，也不敢表白。现在冯春玫找来了，这个机会，我不能放过。他想为冯找一个好的单位，想来想去，只有化工局下属的一个石化公司比较适合。这是由于化工局的刘局长原来是他的同学，两人关系一直很好。于是他就打了个电话给刘局长，就说，老刘啊，我这里从来不求你，现在有一个事想请你帮忙，我的一个老朋友叫冯春玫的，她是歌舞团里的那个有名的演白毛女的演员，现在歌舞团效益不好，她想跳槽，想请你帮忙，把她调到你们局里下属那个石化公司去。刘局长愣了一下，就说，现在单位里都是超编，要裁员了，不好接收。杨明志说，那我父亲原来在计委嘛，他们有定编制的这个权力，他有个老部下现在在计委管这事，让他给你们化工局增加几个编制，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刘局长说，那好那好，如果是这样那就可以。于是杨明志打电话给冯春玫说，有个化工局下属的石化公司，做石油产品的供销的，你愿不愿意去呢？冯春玫高兴地说，那好啊，那是做贸易吗？做贸易就是经商，现在不就是全民经商吗？杨明志又说，不过现在是刚刚跟对方联系，估计还有很多关卡，不是那么好沟通的。你今晚来我老房这里，我们两个再好好商量商量。

晚上，冯春玫穿一身粉红色连衣裙，腰间束粉红色腰带，更显得身材凹凸有致，光彩照人，婀娜多姿。到了杨明志家，杨明志开门一看，色迷迷地盯住她，就说，春玫你好漂亮啊。冯春玫说，老大哥看得起我，多谢啊！杨明志将冯春玫迎进屋里，坐在沙发上，端来一个果盘，里面是西瓜苹果哈密瓜，都削好成一块一块的，插上牙签，又开一瓶红酒，两人就边吃边聊。杨明志说，你要我办的事情，现在估计问题是不大。你明天就去面试吧，你就照我说的，要编一些经历，就说自己原来也做过贸易，嗯，那不过是走走过场。冯春玫说，我知道现在找工作单位很难的，这还是多亏了老大哥，否则，我就失业了。杨明志笑嘻嘻地说，你怎么感谢我呢？冯春玫说，我就用心来感谢你吧，我们是老朋友了，我给钱送东西，你都不会要的。杨明志神秘地笑着说，用心感谢，你那心我也看不见摸不着啊。冯春玫羞涩地笑说，那你要我怎么感谢呢？我真是内心感激得做什么我都愿意的。杨明志看火候已到，就抓过她的手来说，春玫呀，我跟你说句心里话，我很早就暗恋你了，可是阴差阳我们就没有缘分走到一起，跟我老婆关系又不好，经常吵架。但我们虽然谈不上青梅竹马，那也算是两小猜嘛。你用心感谢我，那我摸摸你的心好不好，说着就伸手到冯春玫胸前揉摸，冯春玫是文艺圈里过来的人，对这些男欢女爱之事也早已司空见惯。她发嗲地说，大哥你好坏！杨明志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不是吗？她就低着头不说话。杨明志见她不作声，越发大胆，就一把抱过她来坐在腿上，冯春玫呻吟起来，爱的琼浆在两人身上喷发。杨明志热烈地亲吻她，冯春玫红着脸也不反抗，身体软软就瘫在他的怀里。杨明志就抱起她来，走进了卧室。他终于得到了多年暗恋的宝贝。

冯春玫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石化公司，在营业部当了一个营业员。公司经理知道她的来头不小，所以对她也是十分地尊敬。虽然没有官职，但是有实权。经销的石油产品有柴油，汽油，煤油和各种石化产品，都是紧俏物资，要靠有指标，才能得到的，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杨明志左拥右抱，走尽了桃花运，他认为自己烈士子弟的背景很硬，经得起风吹雨打，所以认为大不犯小不断所谓。不想，纸长久是包不住火的。

他和石芳在市政府办公厅内，长期晚上两人在一起苟合的行径引起了干部们的怀疑，有人就将这个线索举报到了纪委。一天晚上，正当他们两人赤条条地在办公室的办公桌上偷欢的时候，纪委的干部们打开门冲了进来，现场抓到了证据。两个人羞愧得地自容。杨明志虽然作了检讨，但是，乱搞男女关系这是直接重大违反纪律的行为，于是纪检部门将他记大过处分，降职查办，下调到房管局当处长。若不是有烈士子女的身份，很可能是会一撸到底，降为普通干部。杨明志的光明仕途一下中断了，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色是刮骨的钢刀。石芳也受到了记大过的处分，被撤掉了副科长的职务，呜呜嘤嘤哭泣不断，调到统计局当一个普通科员。

杨明志与冯春玫的私情虽然没有暴露，但被打怕了，两人也就不再来往。魏达明和郑文英远在河北，不知道杨明志的情况，杨明志也觉得没脸见他们，告诉亲友们瞒着他们。胡兰兰知道了杨明志被处分的事，红着脸怯生生地问他，明志啊，你在外面的事我听人说了，真假我也不管，我是希望你好。只要维持这个家，我就心满意足了。杨明志说，兰兰你放心，我这一辈子也不会抛弃你的，不管是穷是富我们永远在一起，有你这样的好老婆，我就心满意足了，是我对不起你。男人在社会上混，总免不了有时沾花惹草，诱惑太多。也怪我经不起考验，今后我要尽量控制自己啊。胡兰兰说，男人像猫一样的偷点荤我也理解，但是你是有身份的人，不像普通老百姓，对你的前程不好。今后不管多大的风浪，我都是会理解你的。这个家像个优良的避风港，杨明志历经狂风暴雨后得到妻子的温存，抚慰了他心灵的创伤，感到十分地温馨。

时间一晃又是两年，冯春玫在石化公司干的很顺。这一年的夏天，全国普遍大旱，各地农村的抽水灌溉系统相当部分使用的是柴油机，所以说柴油成了燃眉之急。而东南地区也是旱灾的重灾区，赤日炎炎，田里的庄稼处于半枯萎的状态，如果再不紧急灌溉，就可能造成这一年的收成颗粒收。所以，各地县的能源采购部门紧急出动，到全国各地紧急采购柴油。江城市这个石化公司，正好上一年有大量的储备柴油，因此成为各地采购员的争抢目标，冯春玫她所主管的正好就是柴油。这些采购员知道上班时间找来是没用的，于是在她下班后，纷纷去到她的家里，请她出来吃饭，并且许诺以丰厚的感谢费。正好政府也有支持农村抗旱的文件下发，冯春玫就以这个借口对多家来求他的采购员批售了成千上万吨的柴油，而且是以计划内的低价售出。各县的采购部门弄到货后，就纷纷加价卖到各地的农村基层，这个利润非常地丰厚，这些采购员按合同有很高的奖励提成，他们就用这提成的一部分给了冯春玫，想建立稳定的关系以便今后不断拿到低价货。冯春玫在这半年的时间内，拿到了上百万的回扣，这些钱都是以现金的方式，直接送到她的隐蔽的住所，他们叫做是感谢费，冯春玫也理直气壮自认为帮助了农村抗旱，说是双赢的举动。可是在这个问题上，她成了一个极大的法盲，导致震惊全国的大悲剧。

冯春玫毕竟是一个在文艺单位工作多年的演员，她哪里知道社会上的复杂性。还以为赚钱实在太容易，却不想背后早有人秘密地把他举报到了检察院。她又没有什么防侦察的手段，检察院立案后很快就掌握了她的大量证据，确认为是一起巨额的受贿案件。在80年代以前，受贿贪污1万以上就铁定是死刑，这个100万在当时来说就是巨款，当时只要5万块钱就可以买一套3房2厅的房子，这笔巨款可以买二十多套的房子。

一天晚上，检察院的几名法警敲开了冯春玫的家门，开门以后，看到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冯春玫心里惊恐的扑通乱跳，就问，为什么来抓我，我犯了什么法？那法警给她展示了逮捕证，就说，你跟我们走一趟，你犯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到了检察院以后你就知道了。法警给她戴上手铐，在她家床铺底下搜出来现金，清点了一下，约有100多万。

在审讯室中，面对审讯人员，冯春玫玫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她说，我没犯法，第一，这是为了帮助农村抗旱，第二，我拿的钱是别人私人给的感谢费不是公款。于是检察人员将法律读给她听，告诉她，她是作为一个国营企业的公职人员，你这个行为就是实际上犯下了受贿罪，否则为何不敢公开存入银行？何春玫说，我不懂得这个法呀，我就知道自己做的是好事。审判人员说，法律是情的，你的所有的受贿的证据我们都已经掌握了，你还是全部坦白，争取从宽处理吧。

这个案件事实很清楚，证据也很充足，于是很快就被检察院提交到法院进行了审判。在法庭上，冯春玫坎坷不安地等待着对自己的宣判，审判长宣判，被告冯春玫利用自己国有公司工作人员的身份，低价出售石油制品给多家公司，换取这些公司的高额回扣，达到125万。受贿金额十分巨大，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第x条x款，判处罪犯冯春玫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冯春玫听到这个判决如五雷轰顶，当场昏倒在法庭。这个消息一下震动了江城，经媒体报道，形成了震惊全国的一个巨大案件，人们纷纷转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演员走上市场经济的道路不久，就栽倒在贪污受贿的泥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