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心酸往事（1 / 1）

张长德一路尾随老妇人，直到送她回到家里，他方才转身离开，前往旅社。

李修年对于两人在街头巷尾点灯笼的事情十分好奇，便提前站在路口等待，准备向张大爷询问原因。

看到李修年，张青发有些诧异，道：“李公子，您怎么会在这里？”

李修年笑着回答道：“睡不着觉，出来外面走走，刚好看到大爷您在点灯，感觉非常奇怪，便跟了过来。”

“这个时辰大家都在睡觉，镇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您和那婆婆为什么要点这么多灯笼啊？”

听到李修年这么问，张长德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轻声叹了口气，道：“既然公子都看到了，那老夫就不瞒您了，我陪王婆点灯，其实并不是为了方便夜行的人，而是想要治愈她的心结！”

“心结？”李修年微微一怔，道：“您的意思是……”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让我好好想想，应该从哪里开始跟您说起才好。”

张长德沉吟片刻，随后方才缓缓开口解释道：“王婆年轻的时候，曾经是镇上最漂亮的姑娘，追求者不仅有镇里的青年，还有许多从四里八乡慕名而来的青年才俊，他们日夜奔波而来，就只为站在门外远远见上她一面。”

“那时候，喜欢她的人要是全部站在一起，几乎可以从镇口排到镇尾，其中还不乏一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天天都有媒婆上门，都快把她们家的门槛给踩烂了。”

“有关她的婚事，可谓是当时镇上所有人家茶余饭后都会讨论的一大盛事！”

“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她最终却选择了一个常年患病的穷酸书生，还因此与家人决裂，过上了清贫困苦的日子。”

“镇里的人都替她感到惋惜，更有甚者，还直接当着书生的面数落他癞蛤蟆吃天鹅肉，毁了这样一个好姑娘。”

“但不管别人如何冷嘲热讽，王婆始终都不曾动摇过自己的决心，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日子虽然苦了一点，但我知道，王婆过得很幸福。”

“真的，如果你回到四十年前，在人群里看到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所蕴含的神采，你也一定能够感受得到她的快乐。她虽然生在富贵之家，却是一个非常容易满足的女人！”

“刚开始我也不太看好她和刘秀才的婚事，但是，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时王婆脸上幸福的笑容，我突然理解了她的选择。”

“一个女人如果可以嫁给自己最喜欢的男人，那么就算日子过得艰苦一点，又有何妨呢？更何况刘秀才学富五车，中举人那是迟早的事情，只要能当上官，他们的生活就会好过一点。”

“这也许会是一段富家小姐和寒门书生结合的美好姻缘，我打从心底祝福他们，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却突然发生了。”

“或许是因为压力比较大的缘故，在乡试的考场上，刘秀才突然发病，咳血不止，但为了完成考卷，他故意瞒而不报，结果虽然答完了试题，却在走出考场大门时直接猝死当场，再也没能醒来，夫妻两人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后来朝廷发布中举榜单，刘秀才果然名列前茅，只是可惜，他已经等不到这一天，只留王婆一人独守空房，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留下！”

“刘秀才死后，她的那些追求者们开始蠢蠢欲动，时不时地上门骚扰，还有几个镇上的二流子，见她无依无靠，企图对她用强，好在当时我就住在隔壁，及时动手阻拦，要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经过那几次差点被欺辱的经历，为了守住贞操，王婆眼一闭心一横，索性拿起剪刀自毁容颜。这么做效果果然立竿见影，很多别有用心的男人都被她丑陋的面貌吓到，不敢再过来骚扰。”

“你永远也无法想象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选择内心究竟得有多么绝望，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王婆肚子里已经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她不仅是在保护自己，还是在用那张美丽的面孔去交换孩子和这个家的平安！”

说着，张长德脸上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道：“我只恨当时自己没有本事，没能够阻止那群臭不要脸的畜生，要不然王婆也不会被逼到这个绝境！”

对于王婆的遭遇，李修年十分同情，心情略微有些沉重，道：“后来呢，王婆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了吗？”

闻言，张长德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如果孩子能够生下来，王婆最起码还有一个盼头，但遗憾的是，老天爷似乎总爱和王婆过意不去。几个月后，王婆不慎摔了一跤，虽然及时叫来了郎中，但孩子最终还是没能保住。”

“孩子和丈夫同时离开，王婆整个人一下子被摧垮，当天夜里就准备上吊自尽，好在这个时候家里的奶娘过来看她，这才把她救了下来。”

“然而，王婆虽然没有死成，精神却因此奔溃了，整日疯疯癫癫，时好时坏，王家人嫌丢人，这才派下人专门过来照看，但就是不肯把她接回家里。”

“就这样过去了二十几年，已经没有人再记得王婆的存在，以及曾经对她所造成的不可挽回的伤害！”

说到这里，张长德的目光渐渐出现了一些怨恨，还有几分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疼惜之色，只见他语气略显愤怒地接着说道：

“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男人都一样，总是喜新厌旧，对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也只会用一句当时年少轻狂糊弄过去。”

“只有我还记得王婆，记得她那张美丽的笑脸，记得她曾经众星捧月一般的美丽过往，以及她所承受的绝望和痛苦！”

“她本该是天上无忧无虑的仙子，却错生到凡间，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命运对她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我心疼王婆，但我什么都做不了，一直到阿离的出现，方才将王婆拯救过来，让她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见张长德终于说到关键处，李修年连忙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道：“阿离是谁，这街头巷尾所有的灯笼，难不成都是为了她而点亮的？”

张长德忽然长长叹息一声，眼中带着复杂的神色，道：“不错，王婆点这些灯笼，就是怕阿离找不到回家的路，但她永远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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