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一觉醒来觉得浑身酸痛,春梦中的细节还历历在目,他不禁有些耳热。联想起梦中的另一位主角似乎是贺枢峤,周崇顿时有了种亵渎仙人的罪恶感,虽然贺枢峤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种梦境里,但周崇始终有种冒犯对方的感觉。
贺枢峤就应该是凛若霜雪的样子,好像这俗世一切繁杂都与他关。即使待人接物很有礼貌,也总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从前周崇也邀请过贺枢峤和他一起出席酒会之类的场合,但贺枢峤太过出尘,即使站在那里也轻易就能获得全部的目光。周崇知道贺枢峤并不喜欢这样被偷偷议论的感觉,后来就再没让他一同出席过。他的那群朋友总说周崇并不是娶了个妻子,而是请了个仙人回家供着。周崇表面跟着他们玩笑,实际却觉得贺枢峤就应该是这样子的。即使贺枢峤一直对他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周崇也甘之如饴。
周崇洗漱好之后来吃早餐,却发现贺枢峤也在餐桌上,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甚至主动和周崇打了招呼。
周崇有些受宠若惊,但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地回应。他和贺枢峤一起用餐的时候很少,贺枢峤是画家,作息规律,每日晨间必定准时出门采风,多数时候他和贺枢峤是碰不到一起去的。
正当他思绪飘摇的时候,贺枢峤却递过来一个剥好的鸡蛋,周崇有些手足措,这样的温情时刻并不多见。他接过那颗鸡蛋,恨不得当即一口吞下去以表忠心。
贺枢峤却温声细语地指着他的脖颈问他:“脖子那里是怎么了?”
周崇顺着贺枢峤的目光望去,却没发现什么,他打开手机用镜子照了一下,发现颈侧的位置上有个小小的红痕,看上去十分暧昧。但天地可鉴,周崇这辈子决计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贺枢峤的事情,可他对这处痕迹却又实在摸不清头脑,一口蛋黄梗在喉中不上不下,只好干巴巴地解释道:“可能是……飞蚊?”说着伸手揉了揉那点红痕,试图想起更多线索。
他看上去确实很像是绞尽脑汁为自己开脱的出轨人夫,虽然事实并不如此。但贺枢峤却并不在意,他只是淡淡地和周崇说,“不要紧的。”
周崇顿时泄了气,他知道贺枢峤一直以来并不在乎他的所作所为,从前他出门应酬总是主动发短信报备饭局上的人物以及回来的时间,但贺枢峤却不以为意,只是跟他说“没事的”“没关系的”这种话,久而久之周崇也就省去了这并不打紧的流程。贺枢峤和他结婚都是迫于奈的决定,对周崇更是没有半点情意,又怎么会在乎周崇的私生活,只怕是巴不得周崇早日移情别恋好还他自由。
坦白来说,周崇也并不是毫私心,否则当年他就不会提出结婚为交换条件来帮助贺家渡过难关。于是他只好低下头安静地继续用餐,等终于吃完后起身和贺枢峤说,“那我先走了。”
贺枢峤还在不紧不慢吃着那份三明治,听到周崇的话也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他从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吃饭的时候并不怎么爱说话,或者说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交谈。那时候周崇也年轻,总是死乞白赖地跟在贺枢峤身后,就连午饭也总是积极地帮贺枢峤一起打了,贺枢峤不怎么会拒绝人,就这样半推半就地和周崇做了三年饭搭子。周崇总喜欢在午餐时间絮絮叨叨地和贺枢峤分享学校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贺枢峤偶尔回应一两句就能让他开心得不行。后来有一次和贺枢峤的朋友一起聚餐时,自己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贺枢峤终于放下碗筷,还是一副温言细语地样子和周崇说,“食不言,寝不语。”
那时候周崇是怎么回应的,他愣了一下然后挠挠头说“好”,就不再说话,然后又沉溺在了贺枢峤赞赏一样的浅笑里。此后他就将贺枢峤的话牢记于心,即使一起吃饭也尽力压抑着想要分享的情绪。
周崇就是这样,只要是贺枢峤期待的,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完成。
他想着贺枢峤的事,工作起来效率都低了不少。等他终于做完上午的工作,已经快一点钟了。周崇刚准备下楼填填肚子,卢锦柏就提着份午餐来敲门了。
卢锦柏是他的合伙人之一,也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玩得很好,现在在公司法务部挂名,看上去有些不着调,实则很靠谱。
周崇也不客气,接过午餐就打开了准备吃,卢锦柏叼着一份咖啡坐在一旁,他深知卢锦柏这人事不登三宝殿,但就是憋着一口气不去问他。
等他吃完那份午饭,卢锦柏终于先摁耐不住,他迫不及待地开口,“你快问,快问。”
周崇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擦擦嘴,终于说,“什么大事。”
卢锦柏憋了一路,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一脸神秘兮兮地问周崇,“嫂夫人不是最近要办个画展么,你快猜猜怎么着?”
周崇愣了一下,他没听说过这件事。准确来说,贺枢峤从来不会和他分享自己最近在做的事,但周崇总是有千百种途径打听,只不过最近因为手头上的项目,确实没怎么再注意这回事。于是他实话实说,"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