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我若是他师妹便好了。我若是他师妹,像他这样温和开朗的人,我说什么也要嫁给他的,就像我当初执意嫁给萧逸绝一样。
一想到这儿,我又落下泪来。我忽然明白,我虽恨萧逸绝,可更恨的,是我自己。我恨我自己识人不明,恨我自己年少知,恨我自己一意孤行。我今日的苦果,何尝不是自作自受呢?
这时候,一只修长温润的手抚去了我眼边的泪水。我被柳随风孟浪的行为惊吓到,刚退却一步,便被他不由分说地拉入怀里。
我浑身颤抖起来,我打心底里害怕。他抱住我的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樵夫。我意识到自己已不是如玉少女,我不能把感情托付给他。我又想起萧逸绝,萧逸绝所有表达爱意的行为,都是设计好的圈套,只为一步一步,引我入彀,让我成为他出人头地的踏脚石。我疑是喜欢柳随风的,正因喜欢,我才害怕。害怕他嫌我嫁过人,生过儿子,害怕他只是为了对付萧逸绝而利用我。我用力地挣开了他,逃也似地去到了靖儿的房间。
我突然闯进屋里,吓着靖儿了,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看着他,依靠在紧闭的门前,喘着粗气,不住地啜泣。要是我没有嫁过人,我愿意用最热切的方式回应柳随风。但我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了。柳随风这样的人,值得更好、更贞洁的女子。
房门突然响了,木门在我背后轻轻震颤起来。柳随风对我说:“骆姑娘,抱歉,是我唐突了。”
我静默着不出声,只是捂着嘴哭起来。
靖儿走到我的身边,轻轻地扯住我的衣角。柳随风对如何应付女孩很缺经验,只能轻声地安慰,语气跟哀求似的:“你别哭了,是我的,你别哭了。”
07
那一次逾越之后,柳随风再也没有向我有过类似的表示,我也当做事情没有发生过。每当他的朋友莽撞地提起我和柳随风之间如何如何时,柳随风总会让他们闭嘴,随后不安地看向我。我自然是没什么表情的。
这种关系很微妙,尤其柳随风小心待我的态度,好似我是个瓷娃娃。我谨慎地、选择性地接受柳随风的好意,凡有丁点超出正常朋友关系的,我都严词拒绝。
我的儿子——靖儿——柳随风早便告诉他我是他亲娘。一开始我并不愿意告诉他,后来柳随风说,靖儿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他表面不说,心里其实很芥蒂,若他知道自己也有娘亲,一定会很高兴。我不忍靖儿受此煎熬,才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柳随风。
这天,我照顾靖儿入睡之前,靖儿抱着我,撒着娇:“娘,我爹真是我师傅吗?”
我脸色一变:“你从哪儿听来这些话?”
“是王世叔告诉我的。”靖儿一付人小鬼大的模样,学出一副酒后胡咧咧的做派,吹着胡子说,“靖儿啊!你不该叫柳随风做师傅,你该叫他爹。”
我深深沉了一口气,我最恨这个家伙,口没遮拦不说,先前还哄我的靖儿喝酒。
靖儿变回他那副天真可爱的表情,在我怀里撒着娇:“我问他为什么要喊爹,他说,‘哎!年轻人啊!小男女独处,干柴烈火,做出点什么很正常,敢作敢当才是大丈夫啊’。”
我终于醒悟过来。我光想着和靖儿共叙天伦,却完全忘了,这会置柳随风于何种尴尬的境地,我的存在,已经影响了柳随风的清誉。连靖儿都听了这话,还不知柳随风听了多少!难怪他那日有孟浪之举。
我坐在床边,不由把靖儿抱紧了。我的心在痛楚中挣扎,砰砰地剧烈跳动,但我从不在靖儿面前展现我的软弱。可靖儿已经注意到我异乎寻常的神情,他不安地,轻声地问:“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