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吧。”黄丽娅也笑了,但笑得有些难堪。她接着道:“久而久之,我们就开始单独约会了。晚上忙完餐馆里的事,他总是先接我到河边聊会儿天,再送我回来。接触多了个性就了解了,我感觉他很坦诚。可是,店里的姐姐对我的行为却很反感,并试图阻止我跟他约会。阻止的次数多了,我反而觉得她的一言一行有些虚伪了。”
莫喜桂不解道:“为什么?”
黄丽娅答道:“因为她对我的态度全然变了,经常缘故生我的气,找我的茬,还说死鬼如何如何坏,要我当心,可我一点也冇觉得死鬼坏。”
莫喜桂提醒道:“那她也有可能是真的关心你呢。”
黄丽娅断然否定,说她这么做是有心计有预谋的。莫喜桂惊讶,问黄丽娅为何这么认为?黄丽娅说道:“其实真正有心计有预谋的是她自己,原来她的真正目的是想要我做她的弟媳妇。”
莫喜桂这才恍然大悟,问道:“那她弟弟是做么个的?你们后来见过面吗?”
黄丽娅述说道:“她弟弟靠补锅修锁修伞为生,平时穿街走巷。有一天,她拉我去相亲,我冇愿意又难驳她面子,就稀里糊涂跟着去了。见面后才发现她的弟弟是个跛子,走路一瘸一拐,我怎么可能答应?自此之后,她就对我冷嘲热讽起来,经常指责我做事这也冇好那也冇行。我没办法,最后离开了那家餐馆。”
莫喜桂在静静地听着。黄丽娅伤感道:“浮沉命运不由我,天意茫茫谁可猜?走途路的情况下,我便想到了死鬼。死鬼告诉我,他叫杨善贤,是湾溪人,父母死了,现在一个人在外头闯荡,如果我同意,就娶我做老婆。说我们两个都是孤苦伶仃的的人,同病相怜,走到一起门当户对。我赞同他的观点,至于做冇做他的老婆,我模棱两端,不置可否。后来……后来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莫喜桂追问道:“他在外头闯荡,具体做些么个事,你了解么?”
黄丽娅道:“当时我也冇清楚,每次问他,他总是含糊其辞回答。记得有一年的冬天,他把我安顿回湾溪,我住的果个房子,就是他家的老祖业。他说要去外头收账,收完账就回来跟我过年,哪知道,这一去就不复返。”
莫喜桂纳闷道:“他去哪儿了?”
黄丽娅一个劲儿地摇头。良久,才说道:“第二年开春后,我就去洪江找他,到处打听他的下落,冇有任何讯息。直到有一次,我累了,坐在街边的一处干净的地方歇息,突然看见一个叫花子似曾相识,就拦住盘问,原来这个叫花子就是曾经跟死鬼到过餐馆吃饭的那个姓伍的后生,他是会同黄茅乡人。我喜出望外,忙问:‘死鬼哪去了,你怎么变成现在果个模样了?’伍大哥战战惶惶,起初冇肯说,在我苦苦追问下,才说出事情的真相。原来……原来死鬼早就死啦。”说着说着突然伤心起来,双手捂住眼睛和脸颊,哽咽了,说自己的命好苦,都不想活了。
莫喜桂听起来也很突然,真是:人生聚散如浮萍,命运浮沉若逝波。劝道:“人死冇能复生,你果么多年都走过来了,现在更要有勇气活下去。你莫哭,身体当紧,到底是么个情况,我还想听你把故事讲完。”莫喜桂很能理解黄丽娅此时的心情,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示意她要坚强起来。
黄丽娅泪眼婆娑,抽抽噎噎道:“伍大哥告诉我,我那死鬼死在贵州。他们是贩卖烟土的,是在刀尖上混日子的人。有一次,他与那三个青年后生去贵州接货,到达玉屏时被其中一个姓姚的后生出卖了。那个姓姚的后生暗地里串通土匪,准备谋财害命,不巧被另外两个后生发现,赶紧回客栈告诉我那死鬼。土匪追上来后,他们三人拼死抵抗,我那死鬼被土匪开枪击中要害,当场毙命。另外一个后生也被姓姚的砍杀了。伍大哥机灵,得以逃脱。但姓姚的又哪里肯放过他?要斩草除根,沿途追杀过来。为了活命,伍大哥不得已才扮成叫花子。”
莫喜桂听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嗟叹道:“唉,烟土祸害人啊,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不值得,可怜可悲!还是新社会好,共产党好,解放后把烟馆、赌场、妓院都彻底封了,铲除了社会丑恶现象,真是大快人心啊!”
黄丽娅自言自语道:“往事不堪回首啊,多少个夜里,我曾聊地仰望夜空,但目光迷离,心绪飘飞,不知道自己今后的日子该何去何从。”
莫喜桂听黄丽娅讲故事,鼻子酸酸的,但依旧勾起她的好奇心,问道:“后来呢?后来伍大哥还好吗?”
黄丽娅道:“他如今在洪江市做点小本经营,前几年讨了个老婆,生了个娃。我们一直有往来,不久前我还特意到洪江看了他们全家。”
莫喜桂道:“那敢情好,终于走上正路,过上了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黄丽娅道:“是呀,我也替他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