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洒落的日光。
老人感受着阳光的温暖,看着手心被光线割裂成两半,面上现出一丝感伤。
没被阳光照到的半边手看上去还好一点。
被阳光照到的那半边手纤毫毕现,上面的皱纹和经年日久磨得模湖的手掌纹理全部映入他的眼中。
他再看向旁边隗状,那伸得笔直犹如利剑一般的右臂,那单指苍穹的手就是最锋锐的剑尖。
吾已老,今生见不得了……
他这把年纪,若是要往草原一行。路上颠簸之痛,水土不服之苦,大概率会要了他的命。
隗状没有感受到王绾的情绪变化,继续道:“状所在部落有七十余人,能上马而战者四十余。部落与外部落相战,在双方皆弓马娴熟,个人战力相差无几的前提下。敌数五十尚能拼之,敌数过百就要避之,敌数百五便要逃之,此谓人之力极也,秦国亦如此。”
“秦兵士作战悍不畏死,粮草丰盈无后顾之忧,有一统天下之基本。陛下大胆起用不闻一名的王翦父子为上将军,重用久居魏国而不得重用的尉缭。拜对其无礼见其不拜的顿弱为上卿,掏空内库赠予顿弱万金,要其出使天下离间各国。擢从未上过秦国朝堂的你我为左右丞相。”
“行如此种种传之无道,大胆至极的策略,才能有不到十年一统天下的壮举。秦之力,已被陛下用至极也。但凡秦人不会地生,只要粮草不会天降,天下之大,再无能比陛下强者矣。”
“天空草地连成一线真实存在,因天地奇景不可理喻也。加速秦国一统天下必不可能,因人力国力,终需理计。右相政务无双,厮杀争斗之事应是不熟,故此才能说出长安君五年可平天下的幼稚之语。”
王绾呵呵一笑,刚才那丝感伤早便散去了。
“我何时说过,成蟜公子欲以兵事拿天下?”
隗状腰背挺得更笔直了一些,蓝眼中多了丝傲然,道:“不行霸道,莫非长安君想行王道?妄图其以德行能令四海归一否?若是如此,与长公子又有何二致?”
“乱世之中,以秦国之国力,如此君主,不过徒耗人粮的中庸之辈矣,何以能与陛下比邪?草原上羊吃草,狼吃羊,狮能猎羊杀狼。羊不欲斗,狼不斗乎?狮不斗乎?弱肉强食,这是吾未断奶时便知道的道理。也只有你等长居中原未见草原者,信奉王道至上,贤能使万民跪服这等痴语!”
“胡人哪懂中原之智。”王绾轻轻地道。
他陷入回忆,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竟然禁不住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他紧了紧衣袍,对着傲然而立的隗状道:“左相可记得老夫最先言的长安君行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