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甥说：“十万这个数还要筹吗？说了他们也不信。”
老常说：“你可以想别的办法呀！难道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先拖住他们的办法都没有？你那个脑袋是干什么的，是屁股拿来坐的？”
外甥说：“他们要我晚上就给他们，说如果不给，就到我家里来要。”
老常说：“这次真被你害死了？你这人，真是废物，废物！”
他把电话甩了，人就山崩似地倒在大班椅上。
这一刻，他仿佛看见自己被戴上了手铐，被两名穿着警服的公安干警带出市委大院。他仿佛看见所有的人都看着他，在背后戳他脊梁，吐唾沫。他仿佛看到李向东驾着他那车四驱丰田冲进市委大院，然后从车上下来，然后狠狠地搧他耳光。他嘴角流着血，却又不得不说，我有罪，我有罪！又不得不“扑通”一声跪在李向东面前说，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李向东能饶他吗？
李向东指着自己的裤档说，你像条狗那样，从这里爬过去，或许，我会饶了你。他就爬了，当着市委大院所有的人。他手上戴着手铐，爬得很艰难。李向东突然又说，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你。拉出去枪毙，不毙命了你不解恨！他就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能这样呢？你怎么不讲诚信呀！李向东说，我就是不讲诚信，对你这种人，就是不能讲诚信！于是，两名公安干警便把他拖出去了。
猛地，老常从大班椅上弹起来。
他仿佛听到了枪声，仿佛自己被击中了。
老常醒过神来，才发现不是枪声，是电话的铃声。
还是外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恶狠狠地说，我以为你不听电话了？我以为你敢不听电话呢！他说，你别以为，不接电话就能逃脱干系，别以为，你是我大舅，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就会给你兜着。我告诉你，如果逼急了，我一样不会放过你，我完蛋，你更完蛋。他说，我只不过是个小角色，只不过是从犯，你才是主犯，你是罪魁祸首，如果要枪毙，也应该枪毙你。
老常说：“你疯了是不是？你真他妈是条疯狗！”
他说，你急什么？你疯什么？你吠什么？我说过不管了吗？我说过与我没什么干系了吗？我会丢下你不管吗？我真没想到，你原来竟是这么个人，竟是这么个六亲不认的人！
他说，你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失望了。我们还没走到绝路，还没走到悬崖边，就算走到悬崖边，就不能跳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