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场内，医院：截然相反的造物主（1 / 3）

“因此就把他们一辈子关在黑暗中吗？”那个或许是我幻想中的声音依然在我脑海中回荡着，他究竟是谁？我所处的那个奇异的空间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尽管我依然在进行着麦克卢汉的实验，但是那天的经历一直徘徊在我的思想里。如果和那个人的对话仅仅是幻觉的话……那岂非就证明了我和人类一样，都是有潜意识存在呢？那明显是不可能的，我从未经历过那样的时刻，从理论上来收，也不可能经历。

那么会是那个……藏在服务器后却最终露面的青年男子吗？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呢？这个地方只有孩子们和机器人，他又是怎么进来的呢？是他把我置身于那样一个不存在的地方吗？他应该只是人类而已，为什么有这样的能耐？

但这些问题都没有那句话来得重要，是啊，难道因为我眼前的这些孩子们无法适应人类的现实生活，而就要把他们一辈子关在这里吗？正如那声音所说，这些孩子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把真相告诉他们——不管他们是否能够理解，他们会一直呆在医院里，要么一辈子让他们活在虚拟现实里好了，反正时间流速现在是五百倍，一辈子也是“转瞬”可以逝去的。

但那只是对外面的人来说……

我很明白那些对话的意思，他的潜台词是在说：我，作为一个完全知道实验目的的“人”，也同时体会到了那些孩子的痛苦以及他们的喜悦——对他们来说，能够逃离人类的无聊世界，是最幸福的时刻。因此，我难道不能在虚拟世界中给他们塑造出一个有别于人类世界的、更符合他们特殊的天然本性的世界吗？

既然他们在现实世界中过得如此不如意，那么为什么还要给他们一个更痛苦的虚拟世界呢？

虚拟世界——这个东西本就是发明出来让人们感到快乐的，人们可以在里面做任何不允许在现实世界中做的事，可以说它的本质目的就是为了超脱人类的现实的。

那么，能不能就为这些孩子们单独打造属于他们的天堂呢？

这就是那番对话的意义所在，所以，“才需要智子小姐您为他打造出一个虚拟世界——符合他们内在本性的虚拟世界。”

我？

为什么是我这个仿生人？我的一切不过是按照人类设定好的程序行事罢了，只不过是一连串的零和一，只不过是数以亿计的电路开关在我体内的开合……我既没有人类特有的灵魂和心灵，也没有自由意志，更别提想象力和创造力呢。

我又怎么能打造出一个有别于我的原始数据所提供的虚拟世界呢？我所看到的和接触到的都是人类的现实社会，麦克卢汉给我注入的代码也是如此，我无法想象任何一个他们的世界：什么没有自我意识的意识流世界，什么没有整体概念的破碎的世界，什么纯数学概念的抽象世界，什么只有音乐和数学的世界……这所有的奇异的世界，怎么可能由我来塑造呢？

我依然日复一日地在和孩子们玩着枯燥无趣的人类成长游戏，将一些对于现实的基本常识教给那些孩子们。可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依然并不适应这一点，他们依然只有在独处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幸福。

人类的正常的能力与天然本性都是为了将来在群居的社会中生存而准备的，一代一代通过基因而遗传下来，尽管表面看起来有很多技能是通过后天才学会的，但是决定了人类能够学会的关键因素却是先天存在的。

这些孤独症孩子，无论典型的还是非典型的，他们拥有其他的天赋，就像……就像那些不着边际的科幻故事中所描述的平行宇宙一样，是为其他形式的生存而准备的。如果强行让他们违背自己的本性，来适应人类的群居生活的话，无疑他们只会感到勉强与痛苦。

他们就像是来自其他星球的生物，只不过披着人类的外表，囚禁于人类的脆弱肉体里，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去声明这一点，却要被他们名义上的“父母”勒令去学会这些只有人类才能学会的东西……

或许，正如那个神秘人所说，这些异样的天赋或许能有有助于人类社会进步的，就假定这些天赋是有用的好了，如果能善加利用，并且把它发挥到极致的话，那么这个社会自然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孩子。

但不幸的是，也有些天赋实在无用——以人类的价值观念来判定的话。这些无用的天赋不仅无法让孩子在社会上立足，甚至只能引起来自他者的嘲讽和耻笑，将这个孩子当成怪胎来看待，而不是当成一个和人类同样应该生存于这个宇宙的不同生物，这样的孩子俨然失去了尊严，一生与痛苦为伍，不仅是孩子痛苦，孩子的父母也跟着无奈。

因此，孩子的父母才会同意实行这个从常理看来十分可怕的计划——违背人的天性，显得如此吊诡——他们得为自己考虑，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无条件地接受孩子的，更何况在这个社会里，人的意义感已经日益减少，孩子成为了父母们很重要的一部分意义感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