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元生堂之买药只图把瓜卖（1 / 1）

烂泥渡路是条路幅只有1丈宽的街道，中心地段街的两侧都是店面，容不得摆摊。小镇日常生活运转又缺不得的集市，自然落脚在偏僻，却受市民欢迎的落家住宅边，只要不影响进出，没一个宅主讲闲话不同意，早市、晚市，时鲜菜蔬，手工艺品热闹非凡。早市，凌晨5点～上午10点，晚市下午2～5点，其余时空旷得看不到摆摊的影子。银宝伙房分工是采购，每天赶早市，偶尔也跑晚市去领市面。

一天，时间靠近10点，乾生忙了一阵稍有间歇，有人向店堂打招呼，将两筐菜瓜歇在庭院边，＂郎中先生，我要买些药，除去眼睛里黄脓眼屙，它害得我卖不掉菜瓜＂。乾生、元生、银宝在店堂，在他们眼里，步入庭院卸下瓜担的，是个巳过50岁的男人，本地口音，头上草帽陈旧，不知用了多少年，还是别人转送或自己捡到的。上身敞胸，披着领袖的老布襖，下身也是老布的短裤，从衣着看。是个穷上加穷的种田人。他的双眼全是黄脓眼眵，不是药倌，谁肯目沾这番腻腥相，＂难怪没人买他的瓜＂。病家又说，＂青皮绿肉瓜应该很好卖，可到我手里半天没人买。我自问自，有人提醒我＂买主见我龌龊，叫我请郎中先生帮帮忙，看看眼睛生了啥个病，弄得介难看＂。乾生与他对话，＂眼眶多眼屙、不痛不痒＂，＂小毛病，勿要用手去揉，种田人手里灰尘垃圾比打渔的龌龊，用手一揉又会病＂。

乾生在犯难＂富人多出些钱，内服、外治加针灸，勤洗手，少吃辛辣，痊愈快，复发概率低。而穷人没铜钿也没空闲时间，如何用穷办法呢？＂银宝见丈夫迟疑不决，插话＂老伯，昨天上午有人劝侬用盐水洗眼睛，侬试过吗？＂病家支吾，＂昨天有个妹子，与你很相像，对我讲了，我没卖掉瓜气得忘记了＂。银宝说＂老伯，卖相很重要。一个人的面孔、衣着是给别人看的，做买卖的更是，人的卖相、东西的卖相和要价适应，方做成一笔生意。侬的瓜卖相好，可侬面孔的卖相把要买瓜的赶走了。昨天与你说的那个妹子就是我，我能改变侬的卖相，要不想试试？＂＂噢，谢谢妹子，越快越好，最好在开晚市之前＂。银宝顺手在药罐内拿了二、三个药棉球，边说＂老伯跟我来，我说侬动手，自己打扮自己的卖相＂。瓜农尾随其后到井口，银宝叫瓜农洗手，递上一只小棉球，在手心中放点细盐，叫他边用棉球蘸盐水揉眼睛，直到洗净黄脓眵，银宝又给一瓶水一点盐，叮嘱瓜农在开晚市前再揉擦一遍。第二天一早，面孔要洗干净，出门时随身带点盐水，一旦发觉有眼屙，就蘸盐水擦干净，使自己有卖相。其间，银宝闲扯问是否常洗手，是否用肥皂，早晨吃啥中饭吃啥，不问不知道，知情吓一跳：＂沒毛巾，没买过肥皂，到河埠夹戽些水就是洗脸，双脚轮流在河中水甩几下，就算洗脚。至于洗澡，夏天河中一跳，从不知其他季节要洗澡，至于饭前洗手，便后洗手的习惯就甭提了。种田人种啥吃啥，收光吃光从不翻花样，烧菜只放盐不放油，收辣椒时三顿盐炒青辣，韭菜上市顿顿吃韭菜。农闲时连早饭也省了。银宝心里想＂种田人穷呀苦呀＂，嘴上说＂老伯，辣椒韭菜，热性，辛辣味又重，多吃影响身体健康。侬菜瓜好卖，辣椒韭菜也好卖，卖进铜钿买别的菜换换花样，改改胃口＂。银宝说"老伯，包括侬和我，人人都想得到好，过好日子，侬种瓜卖瓜，我开店做郎中都为有较好的日子，人人喜欢看好看的，听好听的。讲卖相，讲好话是给别家看、别人听的，尤其在生意场上，卖相勿好会赶走买主。银宝再三叮嘱勿忘端正自己的卖相。瓜农听了银宝說的一些事，似乎对人的好恶有所觉悟。离店时，不再称银宝＂妹子＂，而是說＂謝谢元生堂郎中先生、谢谢老板老板娘，假如瓜真的好卖了，我定來谢你们＂。挑起担子去等候晚市的到来。

瓜农一走，乾生吓老婆，＂侬治标不治本。当心五、六点钟來骂山门＂。元生和银宝都说＂不可能＂，银宝继续说＂老伯上门讨救兵的根本目的是瓜变钱，医省钱。我教他洗去黄脓眼眵，有个好卖相。在治标中兼顾治本＂。两个徒弟是新手，只能带耳朵不开口。元生说：＂乾生，我倒认为有目的地治标，也是一种方式方法。头痛医头可能是全局观念，至于＂头痛医脚＂，必须脚与头是因果关系，是标本关系，才算有全局理念，治本达到治标。今天瓜农是前一种，非常可取＂。谈及的头痛医头还是头痛医脚的哲理，弄得俩徒弟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元生接着说＂以往我们讲对症下药，其要求有点低，确切的应是对准下药。下药不仅准对病症，还要对准病家的心态、心理需求和经济的承受力。银宝妹子的对准下药，做到小病不治或小病小治，不化钱治标或化小钱治标，穷人穷办法，元生堂虽不赚钱，却赚得声誉，我蛮赞成。＂乾生没附和，实际也赞同了元生的的见解，说＂其实人到中年，真正健康的没一个不带点小病，瓜农眼眵堆打，身体蛮硬朗，一副60～70斤担子居然举步生风，疾走如飞＂。

到帮厨的时间，银宝与姐姐讲了对＂买药只图卖掉瓜＂瓜农的处方及事后店堂里的议论。金珠说＂大家的看法相同，我们也许在不知不觉做过。有了今天这一回，元生、乾生和你可藉此立个规矩，立个不说穿的对外保密的暗规矩：做到对准下药，小病小治，穷人穷办法，做到保护穷人的自尊心，不失穷人的面子＂。

在金霉素、红霉素等抗生素药物普及的今天，盐水洗眼疑遭眼科医生的不齿。我赞元生堂悬壶济世普救众生，践行医者仁心、一身正气。赞穷人穷办法，赞想穷人所想，给穷人治病。对照百年前元生堂，疑医技在提高，而医德呢？！

半月以后，集市忙头刚过，一个破老头走进店堂，＂謝谢医生，靠你们的方子，我种的瓜，全卖了。托你们福，谢谢你们＂。他放下肩上的扁担，在两只叠套的箩筐中取出青皮绿肉瓜。一只只放上柜台上。元生、乾生忙摸口袋准备付钱。老农拔脚转身，＂谢谢医生、谢谢医生＂离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