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夜锋惶然抬头，目光中盛满了恐惧。</p>
“求您……别……”</p>
裴年钰心道，自己捏得倒是准，果然他最怕的根本不是死，是死了还无法留存一个忠诚之名。</p>
他虽捏中了楼夜锋的弱点，却殊无欣喜之意。他看着楼夜锋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无声的哀求，心中亦仿佛被狠狠绞了一刀般。</p>
裴年钰不敢再看他，将目光抬起看向窗外，狠了狠心道：</p>
“别什么？”</p>
楼夜锋急切地道：</p>
“主人！属下从始至终未曾有害您之心，亦万万不敢行谋逆之事。求您，求您信我……”</p>
裴年钰一拂袖：“那你就老实说！”</p>
“属下，属下……”</p>
灯影重叠，楼夜锋跪在地上，仰望着主人如玉般的面容。</p>
耳边却听得主人带着冷意的话，那一句一句皆要剖开他的心思，看看里面的颜色。</p>
可若那里面只能看得到污浊颜色，您可还愿意……再正眼来瞧属下这颗心？</p>
他楼夜锋忠心护主，护得主人数十年平安。若是被主人知道了之前那么多年的忠心其实皆掺杂了他的私念，主人会不会……</p>
一身忠心，不抵一朝晚节不保。身为影卫却因觊觎主人的身子，竟然给主人下那种药。如此卑劣的影卫，有何资格能再被主人看一眼……</p>
想到这里，楼夜锋只觉胸口如遭重击，痛到全身再无半点力气。整个人慢慢、慢慢地蜷缩在了墙角，眼泪不受控制地无声流下。</p>
他楼夜锋纵横南北数十年，却从未有今日之狼狈境地——要这般被缚在主人面前，被那么温柔那么干净的主人，审问着他内心最不堪的秘密。</p>
泪水落到了地上，混入灰尘，变成了脏污的泥点。</p>
“……对不起，对不起……”</p>
“全因属下……私心倾慕于主人。属下……为借解毒之机，求得主人施舍……施舍一晚的雨露贪欢，方才出此下策。”</p>
“对不起……主人，污了您的眼睛……”</p>
楼夜锋的声音沙哑如尘，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小到听不见。</p>
这短短的几句话，几乎耗尽了他平生所有的力气。他蜷缩在地上，目如死灰。他所有的防线终于尽皆被攻破，绝望地向主人展示出了他最卑微最不堪的一面。</p>
裴年钰悄然蹲在了他身前，看着这一团黑色的人。面前之人的眼泪已经干涸，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哪里还有半分天下第一影卫的气魄和傲骨。</p>
这模样委实不好看，但裴年钰却视若珍宝。</p>
他悄悄伸出手去揽过楼夜锋的肩头，语气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温暖柔和：</p>
“所以……楼夜锋，你喜欢我，对不对？”</p>
……………………</p>
蜷成一团的那个人将头埋在衣服里，闷闷地答了一声：</p>
“……是。”</p>
“夜锋，你喜欢我……多长时间了？”</p>
那一团黑色的人儿把头埋得更深了：</p>
“……已有数年。”</p>
似乎承认之后便像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楼夜锋缓缓抬起了头来，目光渐渐平静下来。</p>
半晌，他忽然低声道：</p>
“是属下冒犯了。主人若是不敢动手，赐属下一柄短匕便是。属下只求您能……”</p>
“夜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