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陈大胜回来的迟, 到家孩子们都睡了。
七茜儿怕热,就坐在院里喝着水,吃着几色果子, 听婆子们闲话。
都是腿儿短的人呢, 谁来说去还就是家门口最近死的有点多的孩子。
等陈大胜沐浴完了进院子, 已是戌时二刻。
几个婆子带着自己手里的营生退下, 临走的时候还看看桌上,墙面上的牛油灯笼满眼可惜。
这也就是主人家能用的起光明, 她们回去是只能摸索着做粗活了。
七茜儿看她们可爱, 就让她们挑了一盏灯笼走。
这把几个婆子欢喜的,走多远都能感受到那股子欢悦。
陈大胜披头散发,拿着一把篦子走到媳妇面前盘腿一坐。七茜儿嫌弃他篦子上不干净,就让四月取了自己的小妆盒来。
陈大胜如今人生几大美事,其中之一便是回到家坐在地上, 他媳妇给他好好篦个头发。
至于旁个美事,大概就是看他爹高兴, 他阿奶欢喜,他兄弟吃饱……弹他傻儿子小雀雀, 咳!
七茜儿取自己玳瑁边儿的篦子,又在四月预备好的头油碗里沾沾, 擦着自己男人的头发根一篦子顺下去, 陈大胜脑袋便微微后仰。
人家这头发那叫个好,长到腰眼,发黑而顺, 给一点光,夜里跟黑缎子般一波一波的发亮。
七茜儿就很羡慕这一把头发,她好不容易才毛不稀, 这般黝黑这辈子别想了。
等到这一篦子下去,七茜儿便错身对着桌面的一张草纸,拿指甲刮篦齿,再低头细细去看端详,耳边就听陈大胜问:“有~了?”
七茜儿又贴发根拢了几下检查完,方说:“还挺好,没有。”
这是说虱子,虮子那类东西呢,从前满脑袋满身上都是的时候,也不觉着怎么。
如今日子好了,细绫布的里衣都是日日换,他兜裆布都有半柜子,那玩意就养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