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连锁反应（1 / 1）

当万斯的头颅摆在费罗四世的眼前时，落日皇帝仿佛丢失了魂魄，几天前阿多尼斯说余晖军有不稳的迹象，费罗四世还不太相信，余晖军可是落日的王牌，皇帝的亲卫，怎么可能不稳？

当人即将坠入深渊之时，绝不会放开最后一根稻草，阿多尼斯明确指出余晖军官家属大量失踪是军队哗变的先兆，但费罗四世就是不愿意相信，或者说他已然意识到，即便相信也已经太晚。没有恰当的理由，身为皇帝也不能随意监控落日贵族的家人，从余晖军官家人离开极盛城的一刹那，兵变就无法阻止。

扪心自问，万斯算是费罗四世的爱将，其虽是阿多尼斯的弟子，对皇帝的态度却与阿多尼斯截然相反，忠诚，智慧，没有野心，余晖军团长万斯始终是费罗四世心中臣子的典范，要不然他也不会将余晖军交给万斯。

阿多尼斯值得信任吗？费罗四世不知道，但他知道最忠心耿耿的大将已身首异地，高喊着与帝国共存亡的落日贵族们已叛变了一部分，还将余晖军的主力送给神光联盟当投名状。

朝堂之上，诸位大臣跪伏在地上，不敢多言，余晖军的叛变击垮了费罗四世对落日贵族最后一丝幻想，只要现在他肯查，大多数贵族皆死罪难逃，瓦尔关破，落日贵族的土地即将沦陷，失去了土地的贵族们还不如落毛的凤凰，留守在极盛城中的余晖军皆是皇帝陛下的死忠，费罗四世一道手令，虎狼之师就会直接将贵族议会杀个血流成河。

“传朕的旨意，追封万斯将军为世袭公爵，封地为大耳城，由他的嫡子继承公爵之位。”

大耳城是万斯的老家，是帝都的卫城，一般来说贵族的领地不会距离帝都太近，而且世袭公爵往往需要盖世之功，客观来说，万斯还达不到。只是落日帝国是否还有明天都不知道，也没有人计较皇帝的封赏是否合理。

“退朝吧，诸位爱卿请自便。”

没有等大臣们完成退朝的礼仪，费罗四世便匆匆离去，宰相兼军务大臣阿多尼斯深深看了一眼桌上的木盒，拂袖离去。

帝国完了。此乃是全体大臣的心声，瓦尔关的陷落不仅仅是个军事上的失败，更是落日帝国统治力的坠落，弗洛卡尔大陆东西方交汇之地的瓦尔关如同一把巨锁，将天明这头恶龙锁住，现在，恶龙出山，吞食天地。

军务处直接下令，征调全部地方守备军回帝都驻守，百万天明与莱特的联军根本不是一群地方守备军能够拖延的存在，大象走路，不会考虑是否会踩死蚂蚁。

至于灿阳军和烟火军，说实话，没有人指望他们还能活着回来，坚守在堡垒之中或许还能多撑几天。其实他们不叛变都算是奇事一桩，余晖军的背叛对军心的打击难以估量，落日高层们终于全体意识到，大多数士兵不愿意为落日帝国殉葬。

不少落日贵族悔不当初，倒不是良心发现，悔恨自身的残暴，而是为什么不早点去与神光联盟接触，看来他们也不会要对落日部落斩尽杀绝，早日投诚，还有活路。

回到寝宫的费罗四世泪如雨下，噩耗传来，朝堂之上伤悲之人屈指可数，反倒是大家的眼神更加躲闪起来，恐怕还未等神光联盟兵临城下，大多数人就要争先恐后向神光联盟摇尾乞怜了吧，费罗四世有一种冲动，现在城中的余晖军是自己的嫡系，派他们将这群废物贵族全部杀光，来告慰列祖列宗！

可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一刀将落日贵族们杀掉简单，然后极盛城就会陷入瘫痪，落日部落为了维持统治地位，在国内全面实行了愚民政策，绝大多数非落日部落的人，一天学都没有上过，至少有三成人根本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全帝都的行政机构都把持在落日贵族的手中，互相之间盘根错节，根本不可能只杀几个泄愤，如果现在将落日贵族铲除，那么费罗四世将不得不指挥一群文盲来维持政府运转。

明明知道一群人愚蠢，无能，怀有二心还不得不去依靠是什么感觉？费罗四世腹腔翻涌，大口呕吐着，自己贵为皇帝，实则是落日部落的傀儡，阿多尼斯说得半点不错，是落日部落毁掉了帝国，除了和黑暗组织合作以外，别无选择。

“陛下，军务大臣求见。”

“宣！”

阿多尼斯的神情依旧淡然，只是从紊乱的步伐中看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万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如果说在军事上还有一点指望的话，便是万斯能够创造奇迹，现在光芒彻底熄灭。

“有话直说，现在不管你说什么，朕都准许！”

费罗四世已陷入了癫狂，说出了一个君主绝不能诉诸于口的话，如果几日前阿多尼斯警告自己余晖军不稳的时候，能足够重视，是不是还有以人力逆天意的机会？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来着？余晖军官的家族不至于丧心病狂？还是即便背叛帝国，神光联盟也不会放过他们？如果能拦截住少量的叛军家族，是不是能给万斯一点提醒，不至于全军失控？瓦尔关的兵变，贵族们占据主要责任，难道自己就没有半点错误？现在，除了无条件相信阿多尼斯，自己还能做什么？眼睁睁看着帝国灭亡吗？

“陛下不必如此，君与臣总要有一个界限，臣绝无僭越之心，瓦尔关失守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

落日军务大臣没有将难堪的话说出来，二人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以一种最不能接受，影响最恶劣的方式失守，百万敌军毫发无伤，己方士气跌落极点。

“依你看，帝国还有哪怕半分机会吗？”

“客观来说，臣没什么好办法，唯有指望黑暗组织能什么超乎凡间，甚至是神灵认知的手段，才有翻盘的可能性，我们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将残留的力量放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不至于胜利之后，两手空空。”

原来如此，费罗四世认命般地瘫坐在龙椅上，虚弱地问道：“你觉得灿阳军和烟火军能坚持多久？”

“瓦尔关的崩溃会产生连锁反应，即便几天后就传来他们集体投降的消息，臣也不惊讶。”

……

阿多尼斯的预言一向准确，这次也没有例外，击破瓦尔关之后，何画扇挥师南下，大军未到，灿阳军已人心惶惶，城关背后的防御不算完善，天明与莱特的联军将能直冲灿阳军的要害之地。

而且，由于地方守备军的撤离，少量的安保根本不能维持各城的秩序，何画扇大军所到之处，各城纷纷投向，甚至只是闻到一点风声，城主们便自作囚徒，生怕惹恼了何画扇。

落日帝国的领土以每天一个行省的速度沦陷，天明与莱特自然不可能将其全部据为己有，可两大帝国吃肉，也得给小国一点汤喝吧。

七天之后，在落日国土上任意驰骋的天明骑兵来到灿阳军的驻地边缘，孤军深入本是十分冒险的举动，何画扇却敢亲临一线，天明王国的大旗一竖，灿阳军闻风丧胆，甚至有许多士兵暗中前来投靠，本来何画扇的手下只有三四万骑兵，仅仅三天之后，便膨胀到了十万大军。

灿阳军的驻地是帝国边陲，士兵与中低层军官基本不会出身于落日部落，联军已占据了落日帝国的东方领土，全体士兵的家人皆是何画扇的人质，如果现在有谁要与何画扇作对，那么何画扇大笔一挥，将某个区域内的人定性为“落日帝国负隅顽抗的残党”，军队就将化作高效的杀戮机器，将“落日余孽”斩杀殆尽。

没错，这也是何画扇在灿阳军中散布的谣言，他自然没有能力去将士兵的家属从亿万民众之中分隔出来，更不可能去搞大屠杀，可谣言的杀伤力胜过百万大军，况且灿阳军的士兵不是傻瓜，神光联盟随时能将灿阳军包围，到那时再投降，就是无可辩驳的战俘，现在还能算是弃暗投明，情况总不会比在灿阳军中等死更坏。

灿阳军的统帅部设立了无数的督战队和特务系统，每天都要杀上百人来震慑军心，然而每日投降何画扇的军队足有上万，百分之一的处决率足以煽动忍耐到极致的士兵铤而走险。

数天之后，神光联盟步兵陆陆续续赶到，灿阳军的统帅部终于崩溃，原来他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忠诚，面对死亡，也会恐惧，往日位高权重，大军前呼后拥，以为是无所不能，现在军队的忠诚不复存在，支撑权力的立柱已然倒塌，背后是无数的冤魂在向他们索命，现在唯一的渴求便是活下去，叛徒？总比死人好吧。

继余晖军之后，落日帝国又一主战军团灿阳宣布投降，某种程度上，他们比余晖军还要可耻几分，灿阳军团长亲自跪伏在了何画扇脚下，交出了帅印，还恬不知耻地写了一封劝降书给他曾经的副将——阿尔弗雷多。

罗摩城的攻击本应在十多天前开始，却由于瓦尔关事件暂时搁浅，此乃是何画扇的建议，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他以一场匪夷所思的军事政变证明了天明国王鬼神般的智谋，强攻罗摩城的确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卡迪亚也就耐着性子，同意了何画扇的方案。

灿阳军的投降宣告了神光联盟大军的顺利会师，落日帝国还能掌握的领土仅仅剩下极盛城周围以及罗摩城，世人皆相信，一个大帝国的崩溃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