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设局（1 / 1）

午后下过一场雨，现下正是凉快的时候。</p>

司命星君将一切安排妥当，来请朝华的时候，她刚好沐浴完毕。用素银簪子挽了一个简单的髻，换了身雪青色的衣裳，外头罩了件薄如蝉翼的雪白色广袖衫。</p>

朝华翘着腿剥着荔枝在吃，司命星君凑上前去，道：“祖宗，画师已就位，花魁还在打扮，沈将军那儿已经准备出门了。”</p>

“妥~”朝华拈着帕子擦了擦手指，随手指了指桌上几碟糕点瓜果，让翠浓给她打包。翠浓这才发现朝华要出去，忙问道：“小姐要出门？去哪儿？”</p>

“不远，跟我这便宜的义弟去莲湖走走，乘凉、散步、划船、看戏。”朝华如是说道。</p>

翠浓显然没弄明白，朝华口中的看戏是什么意思，既有些疑惑又充满好奇：“莲湖那边的画舫，如今还可以听戏了么？”</p>

显然这戏翠浓是想去听一听的，朝华却没带她，与司命星君一人抱着食盒，一人牵着哮天犬去了。</p>

哮天犬因为吃了白骨精的大腿骨闹肚子，现在还在朝华这里休病假。病养没养好不知道，反正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养越胖。大抵是应了那句老话，跟着朝华有肉吃。</p>

如今还有荔枝吃。</p>

莲湖附近有个小土坡，坡上有个六角亭。站在亭中，放眼远眺，视线极好。更是正好能看见他们计划好的，香飘飘与沈碧沉的幽会地点。司命星君找来的穷酸秀才，早早就已经在这儿走笔勾勒，将此中景色先入了画。</p>

司命星君找来的这个穷酸秀才，倒是挺符合人设。青衫洗旧，身形消瘦，模样长的也还算清秀。</p>

司命星君看朝华一面吃着荔枝，一面盯着人家李秀才看，生怕朝华一不小心看对了眼，把人家给霍霍了。正担忧着，一晃眼，看见那莲湖边，柳树下，一抹紫棠色的身影。心中一喜，忙示意朝华看过去：“祖宗，您看！沈将军来了。”</p>

朝华抬眼看去，只见风吹莲动，杨柳依依。沈碧沉负手而立，远看着倒比那亭亭净植的莲花还要清丽绝尘。她不禁感叹：“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沈碧沉是个哑巴该多好，他不说话，看着倒也没那么讨厌。”</p>

确实也没那么讨厌，尤其是对于“好色”的朝华来讲。不得不说，沈碧沉的长相是她喜欢的类型，沈碧沉禁欲的穿着和气质，同样也是她喜欢的类型。</p>

唯独，就是人不喜欢。</p>

说话间，朝华瞥了一眼李秀才的画，只见李秀才已经融了雪青色的颜料，在给沈碧沉的人像打底稿。可平心而论，朝华觉得这孙秀才的画功，画画山，画画水的都还不错，可画起人来，总觉得少了许多神韵。</p>

尤其是沈碧沉这种，在旁人看来的天人之姿。</p>

朝华这边，思绪不知飘往了哪里，直到司命星君喊她：“祖宗，香飘飘来了！”</p>

朝华这才抬眼，看向这位香飘飘。</p>

香飘飘不愧是千娇百媚楼里的花魁，面若桃李，娇艳姿媚。身段婀娜窈窕，胸前难以掌握，腰间又是不盈一握。只见前凸后翘人还瘦的香飘飘分花拂柳，莲步轻移，向沈碧沉款款而来。莫说男人，便是朝华看了，都不免有些心动。</p>

“赶快画。”朝华心动地催促着李秀才：“开动你的小脑筋，发挥你的想象力，把他们两个画的亲密些，最好是能够画出力透纸背的暧昧。”</p>

“眼睛最后画。”朝华指导着：“眼睛最为传神，我希望你笔下既能够表现出四目相对、一眼万年的深情款款，又能体现出他二人目光中爱与恨的挣扎、情与理的纠缠。”</p>

朝华猫在亭子里，双手圈成环形比在眼前，想要看清沈碧沉此时的表情。要么怎么说朝华着急重回她的仙身呢？这凡人的皮囊首先五感用起来就不方便。</p>

“他们在说什么？”朝华看着香飘飘对沈碧沉盈盈一拜，看着她那抿了口脂的樱桃小嘴张张合合，却听不见她那据说是酥媚入骨头，男人听了心都要化掉的声音。</p>

司命星君凑了过来，猫在朝华身边，捏着嗓子说道：“沈将军，你好狠的心，飘飘几次相邀，你都避而不见~”</p>

司命星君模仿着香飘飘的语态，说话跟唱戏似的抑扬顿挫，千回百转：“飘飘还以为，将军你成日和那些兵哥哥混在一起，莫不是……”</p>

“唉！”香飘飘没有说完，拿帕子捂着脸，低着头就开了哭腔：“若是如此倒也还好，可飘飘等不到你，却等到了沈将军你与甄家小姐的不日成婚的消息……”</p>

朝华听得津津有味，问实况转播的司命星君道：“你看香飘飘的眼中，是否饱含热泪，委屈、不甘、羡慕、嫉妒揉作一团？”</p>

彼时，哮天犬也在避开人的时候化作了人形，也蹲在朝华旁边。在司命星君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朝华，香飘飘眼中满是不屑与不解的情绪时，哮天犬接过了这鹦鹉学舌的活。说道：“那甄小姐除了含着金汤匙出生，有个有钱的爹，有什么好？”</p>

“要身材没身材，要样貌也没样貌，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说着，香飘飘还觉得委屈，望向沈碧沉道：“沈将军这样有身份，有家世，也不像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世俗之人……”</p>

“就算将军是这样的人，长安城里对将军你芳心暗许的贵女多的是，将军何必委屈了自己……”说着，她还拿帕子拭了拭不存在的泪，接着说道：“再不济，飘飘也是可以接客贴补将军的嘛……”</p>

“……”朝华默了一默，方才讲：“人家是卖身葬父，她香飘飘是卖身养夫啊？嗤嗤！还真是女人心，海底捞啊！这姑娘的脑回路，只怕是山路十八弯吧？”</p>

朝华显然弄错了重点，司命星君抿着嘴沉默不语，唯有哮天犬耿直，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看着朝华，十分真诚的说道：“祖宗，那花魁觉得，沈将军若是娶了你，就是委屈了他自己。”</p>

“他委屈？他哪里委屈了？本座才委屈！”朝华气的跳起来，恨不得冲上就要与那香飘飘理论，幸好哮天犬抱着腿拦住了她，司命星君也用手捂住了她的嘴。</p>

“祖宗，您小声一点。”哮天犬按着朝华蹲下，司命星君“嘘”了一声：“别让沈将军发现了。”</p>

朝华被捂住嘴，叽里咕噜说着没人能听懂的话，她拉下司命星君的手，气得脸都给憋红了：“这花魁果然眼神不好，她眼神好的话，又怎么会看上沈碧沉？就算我……呸！就算甄高兴其貌不扬，又没有什么一技之长，但她至少……至少……”</p>

这说来到，倒是把朝华给难住了，她左思右想，也没找着甄高兴有何明显的优点。倒是司命星君捧场，接话道：“甄小姐心思纯净、心地善良。”</p>

司命星君显然不是为了夸奖如今魂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甄小姐，只见他望着朝华，用无比真诚的口吻又接着说道：“尤其是祖宗您顶着甄小姐的皮囊和身份以后，甄小姐便愈发让人觉得可爱了，连同气质也变得独特起来。之前有人形容香飘飘，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风情，可依小仙来看，祖宗您虽然顶着甄小姐这幅看似普通的皮囊，举手投足之间展现的却依旧是您独特的个人魅力。”</p>

朝华果然受用，心情很快平复了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