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抛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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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 “强硬。” “无谋。” “鲁莽。” 亚瑟在伊丽莎白面前站定,说话的语气如同在和邻居聊家常,随意而放松。 “经常会有这样的人吧。” “在遭遇困难,陷入绝境时以猛烈地气势去挑战的家伙。” “同样是失败,同样是死亡,既然如此,不如向着胜利的方向冲锋,就算是死也是死在了追求希望的路上,作为死法而言非常积极。” “然而,抱着这种想法的人十之八九是在勉强自己。” “现实通常是残酷的,无论渴求的心情多么浓烈,如果胜利在客观上无法达成,那么最后迎来的也只会是悲惨的败亡。” “你也好,我也好,我们都是盲目的赌徒,在低的可怜的概率中赌上一切的蠢货,从计谋的角度来讲只是三流。” “可我们之间有一点不同。” 亚瑟伸手拍了拍伊丽莎白的肩膀,银色肩甲在高达23点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 下一刻。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这个高傲的女人,圣西斯法利亚帝国的公主,萨尔纳加全境的统治者,手握经纬与权柄的大贵族…… ——跪在了地上。 “混蛋!” “你在对伊丽莎白大人做什么!?” “该死的魔鬼!我一定要把你绑上火刑架!” 见到自己宣誓效忠的君主被迫下跪,幸存的士兵们不禁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喊。 门外有新的士兵涌入,他们看着场间的一幕不禁陷入了混乱之中。 无论多么迫切地想要将那个该死的男人千刀万剐,在自己效忠的君主被控制住的情况下,一时间也没人敢轻举妄动。 “呐,伊丽莎白,你知道我们之间的不同是什么吗?” 对此,伊丽莎白只是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亚瑟温和的笑脸。 她并不知道如何回答。 说到底,像这样被人自上而下地质问还是第一次。 向人下跪也是第一次。 屈辱? 愤怒? 不,比起这些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 不甘心…… 如果自己在这里死去的话,那一切都完蛋了。 所有的谋划都将成为水泡。 伊丽莎白·西斯法利亚,对于这个从小出生在皇室中的女人而言,许多他人眼中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到了她这里就是理所当然,一个念头就可以做到。 即便如此,这个世界上仍旧有着令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唯有这个不能放弃。 唯有这个不能妥协。 “你觉得我们之间的不同是什么吗?” “给个提示,我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唯有这个,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哪怕耗尽青春。 哪怕杀死至亲。 哪怕丢弃尊严。 ——忍耐。 必须得忍耐不可。 只要撑过了此刻的危机,总能有办法制住这个男人。 “抱歉,我不知道是什么……您可以告诉我吗?”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眼眶中沁出泪水,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撇开视线,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冷得发抖。 “求您……放过我。” 仔细看的话,这个女人的美丽与精致简直不像是出生在这个时代。 白皙无暇的肌肤。 湿润柔软的唇。 华丽的银发。 明明已经是生过孩子,年过三十的女人,岁月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身为大贵族居然展现出如此顺服的姿态! 楚楚可怜的样子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心动。 “你不明白吗?” “不,你应该明白才对,” 亚瑟凑到伊丽莎白耳边,轻声道: “你的失败不在于你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伊丽莎白。” “但是……” “我说过的,天的意志会选择我。” “这可不是什么虚伪的豪言壮语,也不是单纯的结果论。” “我相信自己的运气,最后也切实地获得了胜利。” 活态思念! 灰海给出极高的代价收购,包含着一个人全部的记忆与生命的存在! 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亚瑟决定赌一把。 事实上,在刚才的情况下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最后,他赌对了。 大军压境,十面埋伏。 明明已经被追逼到墙角,大水咽过脖子。 最后的最后还是从湍急的海啸中脱身,幸存下来,反败为胜! 这难道不能说是……天的意志吗? “是的,这是您的胜利。” 伊丽莎白颤巍巍地低下头,银白色的头发流泻在地,双手撑地以示臣服。 这一刻,她仿佛抛弃了大领主的尊崇地位,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女人——真的是这样吗? 不,这绝不可能。 离得最近的亚瑟最是清楚不过,因为这个女人的心率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一直都很平稳! 她迫切地想要活下去。 活下去,完成她的愿望! 为了保全性命不惜抛弃尊严,忍辱负重,堂堂皇室竟像个女奴一样跪伏在男人面前! 这不是任何人都做的来的事情。 “……” “喂。” 亚瑟的语气变得冷漠。 伊丽莎白怔了怔,刚想抬起头时,亚瑟已经先一步坐了下来。 坐在满是灰尘和血污的地上。 “别摆出这种懦弱的表情了。” “哪怕你是装的,我也有可能误会了你的本意,最后把你杀掉。” 伊丽莎白的身体僵了一下。 “您,您在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我最讨厌的就是软弱的人,肉体上的软弱姑且不论,心灵上的软弱实在是丑陋的令我作呕。” “伊丽莎白,你不该是这样的人才对。” “你还有必须得去做的事情吧?” “高屋也好,你也好,那些为你奋战最后献出生命的士兵也好……你们都有为之拼搏的事情。” “你的眼神都是这么告诉我的——你还不能死,你不得不活下去。” 听到这里,伊丽莎白终于是放弃了伪装,她直起腰,在保持着跪坐姿势的情况下仍然展现出凌然高傲的气质,仿佛她仍然高坐在神辇之上。 矛盾而奇妙。 “亚瑟,你究竟想说什么?” 看到伊丽莎白的反应,亚瑟不禁满意地笑了。 “告诉我吧,你不惜做到这一步的目的是什么?” “我一直很好奇。” “你抛开生养你的皇家远嫁到边境,又杀死了你的丈夫,杀死的你的儿子,不会仅仅是想攫取布隆提娅家的权力吧?” 亚瑟伸出手,温柔地撩开伊丽莎白额头上的头发。 四目相对。 “我……” “我想做的事情……” 伊丽莎白紧紧咬着牙齿,十指攥入掌心。 亚瑟平视着眼前的女人,眼皮一跳,手指不自觉的抖了两下。 这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啊!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情。 在过去的军旅生涯中,亚瑟曾经见过类似的人。 前一刻还过着幸福的美满的生活,紧接着就被荒谬的战争扫入流浪汉的行列。 眼睁睁看着挚爱被杀死,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拖着残疾的身体,无助地跪在成排的小土堆前哽咽。 也许一小时前,他还和心爱的家人围坐在餐桌边吃饭。 塑钢科技制作出来的战争机器可不是冷兵器可比的,直面兵器的人乃至国家会瞬间蒸发,什么都留不下来。死去的人连正常的坟墓都不会有,能做出衣冠冢就不错了。 幸存下来的人遭遇了如此不合理的对待,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们只要看到军人就会产生憎恨,即使把头砍下来,那双眼睛里的狂怒与憎恨也不会熄灭。 曾经有个和亚瑟一起的新兵被这样的眼神直接吓到失禁。 但是…… 和眼前的伊丽莎白比起来,那种仇恨的等级还是太小儿科了。 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才能把人扭曲到这种程度? ——“巴巴罗萨!” “巴巴罗萨·西斯法利亚!” “只有那个男人不能原谅!只有那个人绝对要死!” “死!” “死!” “万箭穿心!” “五马分尸!” “凌迟处死!” “我苟活到今天的全部意义,就是亲手终结那个男人罪恶的生命!” 伊丽莎白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地下室。 士兵们纷纷摘下头盔,一脸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跟了伊丽莎白这么久,多多少少也察觉到了她向外扩张的念头,这对于一个大贵族而言只是恰到好处的野心,帝国中有不少的贵族抱有同样的想法。 只是没想到,这种逆反的念头居然会是源自对亲身哥哥的怨恨。 亚瑟沉默了一阵,随后站起身。 他向伊丽莎白伸出了手。 银发的女人怔怔地看着亚瑟的手,一时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很好。”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憎恨巴巴罗萨,但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也许我早应该听莉安娜的,直接过去见你,这样一来也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你说什么……” “怎么,我说的话很难懂吗?” 亚瑟笑着把伊丽莎白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们的目的一致。” “从最开始接近你,到谋划刺杀,夺取权力……这一切都是为了杀死巴巴罗萨·西斯法利亚。” “本来,这只是我的目的之一,但现在可能要变更一下优先级了。” 事到如今,亚瑟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 从奴隶贩子到帮派分子。 从贵族平民到仇恨连锁。 这个名为【反叛】的世界已经腐朽扭曲到了骨子里,而一切扭曲的源头全部都指向了同一个人物——巴巴罗萨·西斯法利亚! 是他颁布了新的《贵族法典》。 是他造就了现在的伊丽莎白。 是他让世界走到了这一步。 如果能杀掉帝国皇帝,那百分之五的剧情侵蚀度估计也不在话下。 “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我合作?” “当然,既然目的一致,我们已经没有争斗下去的必要了。不过,到了关键时刻,你必须服从我的一切命令!” “……可以。” 伊丽莎白握住亚瑟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答应你。” 伊丽莎白目光灼灼,丝毫不在意自己失去的颜面。 能够得到了一位规格外的强者帮助,沙漠蛮子已经不成气候。 等扫清了这道障碍,帝都就将直面自己的兵锋! “只要能杀掉巴巴罗萨,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非常好!” 亚瑟松开握着伊丽莎白的手。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了。” “问题?” “如果你刚刚说话小声点也就罢了,但是,现在你已经成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知道了你的目的……” 伊丽莎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在场的都是她从小养大的孤儿,是绝对的死忠。 但可惜的是,她并不能保证这其中每一个人都值得信任。 人的心里构造就是这样的东西。 信赖关系终究是维系在他人手中的东西,只要不是自己,就永远无法真正信任。 只要有一个人背叛了她,那么这些年来的伪装都将成为笑话,所有的贵族都会知道她的本性。 在一切都昭然若揭之前,她必须隐忍下去,一直隐忍,直到积累了足够雄厚的资本,最后再一举将下属士兵逼上自己的战车。 “虽然由刚刚遭遇了背叛的我来说有些奇怪,但这些人留着多少是个隐患。” 亚瑟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可惜了,他们都是不错的精锐,年轻,忠诚,勇武。” “真是可惜了。” “但是仔细想想,你连丈夫和儿子都可以杀害,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是为了抵达成功的彼岸不得不扔下水的踏脚石,必要的付出。” 亚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魔鬼的低语。 “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吧,伊丽莎白?” “……我当然知道。” 伊丽莎白微微点头,转过身看向那些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士兵。 帝国公主的眼神让士兵们感到陌生与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