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目标（1 / 1）

人无论在哪个阶段，都要时刻明白自己的目标。

除了没考虑到三班倒的杀伤力，进了管理处之后，还有一点让我没想到，那就是：

时间久了，“笼子”不但禁锢了肉身，还会禁锢你的精神。

的确，除了恼人的三班倒，我现在的日子其实挺不错。我有稳定的工作，爱我的女朋友，相处不错的同事，还有对我态度大转变的父母，每天到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已经模糊了我的目标。

萧山富豪的话让我重新审视了这个问题：我的目标是什么

在管理处日复一日做下去，过几年够资格了调到办公室上常日班、做管理工作再等某个良辰吉日与可爱的朵儿结婚运气好单位还能分套婚房给我，然后呢，生儿育女过云嫣说的那种“无尽重复的平淡的生活”……

可是，这算是目标吗！我不知道，但我已经行走在这个轨迹里。就像顺水行舟，毫不费力，也不用动脑子，有一种本能的惰性带来的安全感。

日子就这么流水般过去了。

在管理处的工作之余，我跟大雷半夜偷鸡摸狗、跟范叔在高低铺上探讨哲学；与阿宝合作炒股、与小田夜半拼酒；和亮亮斗歌、同阿星对诗、下围棋；给小阿弟俊仔讲我以前的故事、为女同事画可爱的漫画……

业余时间则完全围绕着朵儿展开：除了她的休息天和我的中班，每天晚上去夜校接她放学、送她回家是标准流程；我们就像一对连体人，有时间就会在一起。不能相聚时我也不会寂寞，家里第一台电脑会带给我另一个崭新的世界。

飞仔离开事务所后在台资公司做电脑多媒体，成为前it时代从事新兴行业的牛人。与我合资买了台当时最新款“奔腾586”电脑。除了学习ps、3dmax等软件，就是打游戏了。飞仔喜欢魔兽争霸1:人类与兽人（warcraft:orcsandhumans）之类即时战争游戏，那是如雷贯耳“魔兽系列”的开山鼻祖。但10m电话线网络无法支撑在线版，只能玩单机。深受武侠小说的影响，我则沉迷于《金庸群侠传》、《仙剑奇侠传1》等rpg游戏。

当时并没意识到，个人电脑的出现是一个划时代的信号，它将彻底改变我们的生活。这同样发生在神奇的90年代。

头一年唱片店还开着，每天接替惠子下班都由老爸承担了，这可能是他对于我进管理处的妥协。好在销售以港台、内地磁带为主，他足够应付。但利润微薄，老爸说了几次让我关了。为了惠子，我没同意。

不久惠子有一个机会进大头所在的市公交公司。她想进去但又不愿意去开公交车，我说那就等拿了驾照再出来，社会上驾驶员紧缺，当司机、开出租都不错。惠子言听计从进了公交公司学驾驶，我也随即把我曾经的理想——唱片店关了门。徐老板本来还想让我坚持，说他可以减租金，但我已无精力顾及。

独立支撑了半年多的老徐，也敌不过中国经济成长中最重要的一个字——拆!因中医院改造，整个沿街的建筑都被拆除了。我传播音乐的梦想又回到我脑海里的某一个孤岛上了。

管理处成立了足球队，让平淡世界里的我进一步加强了存在感。处里足球对抗赛前，我所在的“南岸联队”居然找不齐踢球的七个人（七人制）。收费员女多男少，只来了三个会踢的。无奈在驾驶员、食堂伙夫、路政科民工里凑齐了人数，但我们在烈日下练得很辛苦，最后爆冷战胜了强大的“杭州联队”。

那场比赛十分胶着，我利用对方后卫与守门员之间的失误，幸运打入全场唯一进球。在欢呼声里的我内心真切地觉得：当下的日子其实也挺不错！

不知谁说过：现实与理想，很难在人类社会里统一。

这就是环境带来的变量。得失之间，我已从理想的高峰落回到现实的洼地。

我记得以前在西湖边和云嫣聊过，说她五年后可能会对现在的看法觉得可笑，她是否觉得我不得而知，自己完全可以确定了。

只是我不知道，过去和现在，哪一个我才是真实的我。

罗素说过：人的情绪起落是与他对事实的感知成反比的，你对事实了解得越少，就越容易动感情。

这话或许不错，它诠释了爱情因了解而平淡，因平淡而分手。我不明白的是，在了解了安娜的几乎全部之后，我好像更爱她了。是的，就是爱。

在雪莉身上，显然还没到这个火候；而云嫣，本来已有了雏形，就像小苗被折了腰，生生断裂了……唯有在安娜身上，它才那么强烈。它破土而出，茁壮成长着。

自从雨夜跟踪之后，安娜的胆儿越来越大。她是个率性的人，也在时刻考虑我的感受。只要可能，她都会落落大方地参与到我的生活当中，如看电影、吃饭、朋友聚会什么的，尽管次数不多。从她的角度讲，她在我身上找到了她被剥夺了的某种珍贵的东西。

而对我来说，除了我自己定的那个底线，在我的圈子里她俨然就是我的甜蜜女友。但因她的特殊身份，我不得不成了一个低调小心的人。虽然这是我的长项，但有时难免会有一丝难言的惆怅和失落。

充满生机、日丽风和的五月，我的唱片店日渐红火，有了固定的客户群体，已不用我担心了。但和安娜的关系却遭遇了一次外来的险情。

我知道纸包不住火这个道理，我始终在防着没打过照面的何洋，但万没想到竟是后院起火。

礼拜天中午孟寒来了个电话，问我下午有没空，和他去一个叫“歌迷发廊”的地方。说老板阿彭是他朋友，也是喜欢音乐之人。当时安娜刚在店里陪我听歌聊天，她下午没事，听我说去朋友的发廊，爱美的她就要去护理头发。正好张凡在店里。安娜借了蒋老师的自行车，与我一起去百井坊巷和孟寒碰头。

百井坊巷是任其工作的百货大楼旁一条横贯中山北路与延安路的小街，都是老房子。《杭城坊巷志》记载，五代十国时期，吴越王钱镠在此开井九十九眼，故名。后来多数湮塞，仅存三眼，相去各数十步，巷口的“钱王井”就是其中之一。但我来过多次始终没看见过那口井。

巷口处，孟寒见我带着安娜来，就调侃她：“我们男人谈正事，你来干嘛”

“不是发廊吗我来捧场啊。”安娜把他怼了回去。

“这家店老贵的，你这是要出血了。”孟寒幸灾乐祸地用肩膀撞了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