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1 / 1）

同年四月，扬州，琼华苑。

这一年，纵使隋朝已然正式伐陈，阿姮却在和杨广断绝通信两年之后破天荒地给杨广主动致信、约杨广到他们二人第一次相遇的扬州琼华苑琼花树下再一次共赴他们二人年年春日扬州琼花树下相见的琼花诺。

其实，这几年来，虽然阿姮与杨广断绝了书信来往、暂时分手，但其实二人年年春日都各自有赴扬州琼花树下赴他们琼花树下约今生的琼花诺，只不过杨广怕伤害阿姮都只暗自躲在远处远远地望着她而已。

但这一次，在当今他们隋朝已经正式造势伐陈之时，杨广突然收到阿姮久违的来信却是内心十分痛苦不安，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到底，杨广还是赴和阿姮的琼花诺之约，依约来到了他们二人第一次相遇的扬州琼华苑琼花树下了。

此日，春光明媚，琼花旖旎，扬州琼华苑琼花天界里的琼花林仿佛还是八年之前阿姮杨广初遇时的漫天琼花微雨飘扬飞洒的缤纷唯美。人生若只如初见。

此刻，站在琼花树下一身锦绣玉衣、容华绝丽更胜从前的阿姮亦仿佛和八年前的那个小小美少女没有任何差别，却是眉目间不再有曾经少女的天真烂漫、而是眼角眉梢皆是深沉与忧愁。

而此刻，一身青色王服、清俊朗逸而慢慢走近阿姮的杨广，亦仿佛八年之前那个巍峨玉山倾的翩翩美少年，只是多年世事家庭历练之后眉目之间亦是多了些山般嶙峋而少了些水般温润。但，他凝视着阿姮的深情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如水。

早在杨广身上那再熟悉不过的琼露凝香慢慢飘近时，阿姮就知道她的心上至爱杨广来了。但此时阿姮已经背负了太多爱恨情仇的纠结重压，她再无法如曾经二人纯美初恋时那般无忧无虑、活泼烂漫地一把扑向杨广而撒娇倾诉深深相爱相思之情。

感受到杨广熟悉的呼吸喷到她的脖子上之后，阿姮深深吸气，纵然再不忍面对、不想面对，她也不得不忍痛转身，终于在两年之后第一次四目相对地含喜含悲地深深凝睇杨广。

望着终于转过身来凝望着自己的阿姮，杨广也是激动喜悦又翻涌愧疚地眼含万般情绪，一时万语千言却无语凝噎地脉脉凝望着阿姮。

虽然广姮二人时隔两年未见、这两年之间二人中间隔了国仇家恨和萧萦、萧世廉还有太多太多，但二人心底对彼此的熊熊爱火到底是无论经历其他感情纠葛还是国仇家恨都无法磨灭。

从广姮二人重逢的一个眼神里，他们二人立即就读懂了彼此对对方仍然最深的深爱。

“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有话想对你说！”

在阿姮杨广时隔两年未见之后，二人深情又痛苦地凝视良久，却是这般心有灵犀地同时说出对对方想说的话。

“你先说！”

“你先说！”

二人看到对方同时说出和自己一样的话，又心有灵犀地想让对方先说又同时说出此语。

待阿姮杨广二人如此心有灵犀地同时说出一样的话两次之后，二人都是无比动容深情地凝视良久。

终究，还是阿姮觉得她今日会伤了杨广，便心下有些不忍地对杨广说道：“好吧，杨广，你先说吧。”

听到阿姮生疏地称自己为“杨广”而非把他当做唯一至爱郎君的“广郎”，杨广心内一沉，感觉更是不祥了。但，纵使杨广心内如此难受，他还是想说出自己的心意，尽量挽回阿姮，让阿姮明白自己的心意而回心转意。

于是，杨广便从身上解下了他日日佩戴不离身、曾经送给阿姮的爱情信物琼华珮，对着阿姮歉疚又深情地道：“姮儿，我知道，你很生气很伤心我为了夺嫡营造家庭形象而和萧萦生育有三个子女。我误娶萧萦、和她生儿育女都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奢求你当下就能原谅我，但，请你收回我赠予你的爱情信物琼华珮吧——就当是你全了我的念想、让我知道你也始终愿意等我、让我安心地知道你还是愿意相信和接受我们二人的未来的，好吗？”

看到杨广朝自己递来的爱情信物琼华珮，阿姮如同遇到电击，惊痛地后退了一步，痛心无奈地闭上了眼以求回避无法面对的杨广和他们二人的爱情信物琼华珮。片刻之后，阿姮深吸一口气，终于调整平静了自己的心绪，方睁开眼，深爱、疼痛、不舍、为难又坚毅地望着杨广哽咽道：“杨广，现在，你们隋朝锐意灭我大陈、我们隋陈绝对敌对，且你和萧萦已经一家五口的情况下，你叫我去哪里看到我们二人的未来？你叫我怎么等我们永远不会到来的明天？你叫我怎么收回我们二人的爱情信物琼华珮？纵然，现在我心里依然爱着你，但是我也无法再收回你送我的爱情信物琼华珮，我也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我今日叫你来扬州琼花树下，便是要告诉你，而今隋陈互为死敌和你与萧萦已经一家五口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再嫁给你了，我也无法再等我们一生无果的未来了——所以，我即将要嫁给萧世廉了。我不希望你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我想亲口告诉你，给我们二人的曾经的爱情有一个正式的了结！”

这扎心的每一个字从阿姮口中蹦出都是如最尖的利刃同时扎到阿姮和杨广心底最深情柔软的地方，直到把阿姮杨广二人都伤得万箭穿心、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听到阿姮告诉他她将要嫁给萧世廉、要和他正式终结他们二人爱情的晴天霹雳，杨广仿佛被九天惊雷劈中一般，瞬间全身冷冻、心如刀割，满眼透着最不可置信地绝望，惊骇伤心之下直接把他们的爱情信物琼华珮不小心扔到地上，狠狠地箍住阿姮纤弱的臂膀，满意深情、震惊、伤心、心痛又不可置信地深深望着阿姮声音颤抖：“什么？姮儿，你不能嫁给萧世廉！你不能就这么把我们八年的深深相爱和海誓山盟就这样彻底抹杀啊！我们说好的一生一世呢？我们说好的相守永远呢！你陈姮今生今世只能是我杨广唯一的妻子！你不能是其他任何男人的女人！”

“你现在质问我这些？现在我们二人由曾经那样相爱而闹到而今不得不分离是我的错吗？我们说好的一生一世？我不能嫁给萧世廉？我是你此生唯一的妻子？那萧萦呢？那你和萧萦的三个孩子呢？”第一次见到杨广这般疯狂失态地如受伤的野兽一般，阿姮也是心如刀绞，悲泪千行，“杨广，就算你此时未娶萧萦，就算你们二人此时没有这三个孩子，现在你隋朝要灭我陈朝、我便与誓你为死生宿敌！我绝不可能背弃我大陈家国而嫁给你这位隋朝晋王的！所以，从此，我们之间不但永远隔着萧萦，还永远隔着无法消亡的国仇家恨了！我们二人的未来到底在哪啊？我们之间的一切早在你误娶萧萦、我们发现彼此敌对身份的那一刹那起就注定是如此悲剧了！或许八年之前我们相遇在这扬州琼花树下就是我们此生最大的错误！“

阿姮和杨广正在琼花树下痛心争吵、相爱相杀，却是云麾将军袁宪的手下心腹顾益匆匆忙忙地从琼华苑远处赶来，急得也顾不得阿姮身旁还有旁人，远远地就气喘吁吁地就朝阿姮大喊着“大事不好了！镇国长宁公主殿下大事不好了！张贵妃怂恿陛下废了太子殿下啊！袁大人特命小人赶快请您回宫啊！大事不好啊！”

阿姮本来正和杨广纠缠痛苦不已，但听到张丽华竟然趁她往扬州赴与杨广的琼花诺而不在建康的机会废了太子陈胤而动摇国本之事，更是气怒得几乎昏倒、急火攻心，再顾不上和杨广在扬州纠缠了，只能深深痛心地望了杨广一眼，就万般深爱又万般不舍地挣脱了杨广而马不停蹄地赶回建康去稳定被妖妃张丽华扰乱的大局朝纲了。

而阿姮不舍又痛心地离开后，杨广痴痴地留在原地痛心疾首、痛不欲生，望着阿姮逐渐远去的背影无比留恋、无比不舍、无比伤心却又无法挽留。其实杨广也深深明白，在此时他和萧萦已有三个子女、隋陈如此敌对之下阿姮是断然不会再原谅接受他的，但他依然深爱着阿姮、他也深信且能感受到阿姮对他的同样深爱。

此时，杨广便在心底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在今年的灭陈战争中，杨广一定要亲自保护下阿姮——再通过灭国战争把他的心头至爱阿姮再夺回来！

于是，自从这次杨广从扬州回到大兴（长安）之后，他便决意向父皇杨坚请命镇守广陵，既是为了平定江南的大业亦是为尽量贴近阿姮。

但广姮其实彼此相似，都有彼此深爱与苦衷的两面——他们既深爱彼此，又放不下彼各自家国——阿姮杨广固然深爱彼此，但阿姮放不下她的大陈、杨广亦无法放下他的大隋。故而在这隋朝即将灭陈的南北乱世对立之中，纵然阿姮杨广深爱彼此如此，他们亦注定将在战场上相见为仇敌了。

阿姮杨广至爱之间，终究是情极缘却、难为宿命！

情极缘却，难为宿命……

－－－－－－题外话－－－－－－

阿姮答应下嫁萧世廉之后，在隋陈开战前夕最后一次约杨广相聚于扬州琼花树下赴二人的琼花诺。但是此番在扬州琼花树下，杨广与阿姮二人再不复当年初恋时的快乐深情，等来的却是阿姮告诉他她将要下嫁萧世廉、与他正式分离的惊人消息，二人的山河虐恋更是虐心升级，杨广心中暗暗决意要通过灭陈战争亲自把他的心头至爱阿姮再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