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总不会是因为她不回来吓哭了。
“家里有些事。”不病还没说完。
长生却已经忍不住哭:“阿父和阿母受到主家牵连。已然已然不在了。”
陶九九愕然。不是之前还说,他们家主人很大的权势吗
不病低声安慰了妹妹几句,对陶九九说:“听说是主家涉巫颂案,妄图诅咒新皇。前几日阖家上至主人下至鸡犬仆役被满门押审,昨日已全部斩首了。”
说话间已经有些哽咽之态。
“我要带长生赶在消息传到老家之前回去,阿父阿母经年累积的财产托付在一位阿叔手中,万一他知道父母不在,恐怕要生事。”少年虽然悲痛可眉宇间多了几分毅然。
陶九九觉得这实在令人唏嘘。他们才多大呀。就成了孤儿。
这一夜却是难眠。
三人睡一个床,长生睡在中间,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翻个身,陶九九挨着她根本睡不着。但想想,小丫头这样便没了父母,也是可怜。又想到张氏夫妇,心情便也沉郁得很。
睡不着就爬起来,推门出去,坐在回廊下头吹吹冷风。
长生跟着她出来,挨着她坐下,垂头怔怔出神。她先前眼睛还有些红,现在已经好了,不过垮着张脸。
“你以后可长些心眼,别什么事都往外说。”陶九九叮嘱她:“多听你阿兄的话。我看你阿兄挺稳当的,也有担当,不怕事。”
“我自然晓得。”长生闷声说。胡乱晃着腿,看着地上的影子,过了一会儿说:“我总觉得一切都像是假的。不像真事。听到消息的时候哭了一下。后来也不想哭。”
“你放心,以后尽有想哭的时候。也不急在现下一时。”
“什么啊。你应该安慰我才是。”长生忍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后闷闷地看着她,嘀咕:“你总奇奇怪怪。讲的什么鬼话。”
抬头看看月亮,说:“与我交好的小姐妹,也都死了。”惘然得很。人命好像香火,一吹就无声无息灭了。
陶九九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静默坐着。
想起张父的长烟杆还在,叫长生坐在这里等,起身去拿了出来,又跑到大堂找打瞌睡的伙计买了几钱烟丝。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先自己试了试,一口进去,一股又辣又呛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这塔玛。这是人抽的玩意儿啊。
呛得猛咳。脑子都要咳出来。
长生瞪大眼:“哪有女人抽这个”
陶九九呛出眼泪来。边咳边塞到她手里。
长生犹犹豫豫,大概还是好奇的,试了一口差点没背过气去,又是咳又想吐,涕泪俱下,实在狼狈之极。
陶九九原本是拉着袖子帮她擦的,看到她的鼻涕泡,忍不住噗地笑起来。
长生气得仰头坐在那里大哭。
起先只是装一装,干嚎而已。
之后渐渐伤感,悲恸不止,扑抱着陶九九哽咽不成声地说:“我再也没有阿父阿母了。我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了。”以前总觉得厌烦的,现在永远失去。
世上竟然真的有东西,是丢去了就永远再无法得到的。
陶九九任她抱着自己,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姑且以此慰藉一二。
少女哭得不停,呜呜咽咽,反而显得夜色格外静谧。她闲得无聊,拿着长烟杆就着又抽一口,但觉得其实也没那么呛人。
屋内不病站在窗前,静静听着外面的声响。
直到哭声渐渐停下,他才推门出去。
长生哭得太累,已经睡着了。接过来轻手轻脚地把她弄回床上去。他看着身体单薄,但似乎是有一把好力气的,打横抱起来也毫不费劲。
安置好了妹妹,又出来,站在陶九九身边,一时并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看看长烟杆:“小娘子家,还是别抽这种东西。”
陶九九说:“小娘子家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不病被噎了一句,有些不自在。
跟陶九九说话,他总需要更谨慎些,因为她和大宅里头那些小丫头一点也不相同,原本那是句听了之后,应该多谢他关怀的话,她听了却只会觉得他烦。
他之前以为,是因为陶九九对自己有成见。
后来发现,全然不是因为看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