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天朝历史,耶律能怕是第一个以囚车之礼被迎入宫中的吧?
车轱辘咕咕的滚过干净的宫道,宫中一些小太监小宫女都不免过来张望。只见银光闪闪的囚车之中,坐着一个恹恹且气怒的蓬头垢发的男子,他显然不喜欢被人这般当成猴般打量,一双凌厉的眸不住的在底下来回扫视。
小宫女小太监捂着口鼻退了老远,这味道腌制入味,经久不散,实是让人难以靠近。
他们眼见着燕照下马,步行在离囚车几步的距离间,昂首阔背。
耶律能囚车之中的惨状,更衬得他气宇轩昂,如天神下凡一般。
知道这囚车是往养心殿驶去,得令而来的沈介不敢怠慢,他一面指挥囚车后的清扫,一面在行驶的囚车上泼水,妄图将上边的秽物与气味消除。
耶律能被这宫中深井的水浇了个透心凉,但他身上的东西已包了浆,水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东西。
耶律能张着嘴,水混着他身上的东西一同入了口中,他恍若不觉,像小狗般吐出舌头,哈着气,感受着水的甘霖。
大约到了养心殿前,耶律能的身上干净了许多,但沈介还是皱着眉头,待耶律能戴着手铐脚铐被押下来,他又叫人给他了几桶水,里头花瓣泻下,这才点了点头稍作满意。
他举起大袖闻了闻,很是不喜。
殿堂里,皇帝已等候多时。
燕照领着耶律能进去,随后跟着的是押送耶律能的三个小兵,沈介侍候在侧。
方进来时,皇帝就闻到了一股异味,他掩了掩口鼻,皱着眉看着来人。
沈介立马上前拿着水仙花瓶放在皇帝面前的案上。
皇帝的神情这才缓和了许多。
燕照立在下首,在她听闻自己全家之死都与皇帝有关的消息时,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皇帝。她强迫自己不要流露出恨意,僵硬着身子伏道:“微臣……微臣幸不辱命,带耶律能归京。”
她的一番话语掷地有声,皇帝龙颜大悦:“赏!”
燕照强笑起来,她又是一叩首:“陛下!您还记得之前准允臣下的一个赦免吗?”
此时乍然听燕照提到这个,他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子,既是赦免,也便是为了那人了。可君子之言,又何有作废的道理呢?
皇帝的面容稍冷:“想要什么赦免。”
燕照身姿未起:“禀陛下,希望陛下能赦免天盛将军顾云贺,他在杨花镇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反倒于杨花镇一直追查,帮助臣下很多忙。他虽未有调令私自离开军营,但他已知晓过错,且拳拳之心,望陛下赦免!”
“你在殿下高呼,朕纵使再有意扣着顾云贺,岂不是伤了爱卿与朕之间的感情。”半晌,皇帝才幽幽吐出一句话,“罢了,就叫那顾云贺归家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朕处讨职!”
燕照掷地有声:“谢陛下!”
皇帝显然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燕照凝眉不展的眉梢终于挂上了几丝喜色。
高座上的帝王又把目光射向阶下匍匐着的耶律能。
他的发上,囚衣上都滴着水,双腿由于关押许久,不得不蜷曲起来,根本立不稳。
耶律能嗤笑一声,没想到他是那个燕照献给皇帝赦免顾云贺的礼物罢了。
他感受到有人望着他的目光,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巍巍的龙眼。
帝王沉吟一声,看向了沈介。
沈介抖落了黄缎圣旨,念道:“咨有胡族将领耶律能,混迹天朝境内,作恶多端,杀害各处百姓,行为发指,更引起杨花镇瘟疫,致使民心不稳,罪孽深重,朕今特赐凌迟三千刀,午门处刑!”
沈介长长的尾音飘到了殿定那盘绕的金龙图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