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囚禁 （4）（1 / 1）

他将两个人领到坍塌的库房前，恰好看到一个少年慌慌张张从一个粗布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藏在了衣服下面。那少年人与田小二对视一眼，看到他脸上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扫视，顿时额头冒汗，支支吾吾地说道：“小田哥，我肚子饿得着实难受，才偷拿了点吃的。”

田小二故作惊讶，问道：“你为什么要自己告诉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少年赶忙将那东西从衣服下面拿出来，原来是一块风干的牛肉，放回到口袋里，哭丧着脸说道：“小田哥，我再也不敢了！求你饶过我。”他一边哀求，双膝就弯曲了下去，直若要跪地求饶。田小二叹道：“如果你什么都没做，大可不必求我，如果你做了什么，只需遵照规矩办，求我也没有用啊。”

少年脸色变得惨白，捡起一块石头，将左手抵在墙上，初时尚有些犹豫，终于一咬牙，将石头重重地砸了左手的尾指上，一声惨叫，捧住了左手，身子疎疎发抖。王小二见状，心中大是不忍，捂住了眼睛，不敢细看，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石小川气冲冲地说道：“这还用问因为被恶人看到了，如果不这样做，只怕受到的处罚还要恶毒百倍。”田小二一脸愕然，双手摊开，说道：“可是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石小川见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狡猾、得意之情，心生厌恶，实不欲再与他多说一句话。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石小川和王小二夹杂在其他少年里面，一道搬运石块，修整坍塌的库房，将压在下面的各色补给和货品清理出来。田小二上下调度，甚是勤勉，遇到力弱疲乏的，倒也是一副温言关切之态，却是人人见之色变，比遇着焦四海还要畏惧几分。石小川见了不由心中暗惊，不知道这个整日嬉皮笑脸的少年到底有何等能耐，竟使人人畏之如虎，不过有件事却是不难发现，那就是和进对他也甚为倚重，每遇一事必招之相商，到最后几成寸步不离之势。

田小二既是忙得不可开交，便没了功夫多作叨扰，虽是间或投过来的眼神满是猜疑，石小川也只装没看到。或许是因为他捅伤了程大的缘故，其他少年遇到，总是有几分畏缩，可是等到石小川想与之攀谈，摸一摸周边的情形，这些人又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究竟，似乎所有人都是被迷了晕倒，送到此地。

连着数日石小川都没能探访的明白，自己究竟被关押在什么地方，不免心里焦急。他拿定主意，要寻机逃走，在是否带上王小二一节上，便有过反复，初时想过且不带，免成拖累，不如等寻着穆枫再行施救，直到有一天王小二手上发软，抱持不住一块石头，坠落下去，险些砸到下方之人，那人破口大骂，语涉污秽，引来众人团团围观，个个面带笑容，戳戳点点。

石小川闻讯赶到，看到王小二被困在当中，被不知是谁偷偷踹上一脚，打上一拳，跌坐地上，孤立无助。他见状顿时怒火中烧，可还没等他扬声喝止，焦四海已经奔了过来，气势汹汹揪住那人，重重的一拳打得他仰面跌倒，围观众人吓得一哄而散，等石小川扶起王小二，焦四海已经掉头走开。

石小川问王小二道：“要不要紧”王小二勉强挤出笑容，说道：“小川哥，我没事。”石小川心里想：还没论过年齿长幼，你倒知道我一定比你年纪大不过他已经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带上王小二一道逃走。

只是逃走一事当真是说易行难，全然不知该如何着手，念及于此，石小川心绪烦乱，黄昏时分与王小二并肩坐在高墙底下歇息，犹自低头沉思，浑没有注意到有与王小二相熟的少年前来招呼，邀他一道去伙房。王小二拍了一下石小川，见他心事重重，浑若未觉，想着替他一道取来，便起身离去，等石小川回过神来，看到两个人并肩穿过库房的废墟，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

突然他看到两旁有几条人影蹿高伏低，悄悄尾随过去，立时警醒，赶紧起身追了上去。他奔到那一片废墟当中，看到王小二的身影在拐角处一闪，便消失不见，当即脚步加快，飞奔过去，可就在他堪堪奔到拐角，一个人跳了出来，张开双臂就要拦住他。石小川心中着急，不及细辨，伸手抓住这人的手臂。他内力虽是未复，招式却是精妙，当即脚下一转，到了这个人身后，借力一扳，顿时将他的一条胳膊拉扯得脱臼。这个人虽是负痛，却是硬生生忍住，没有喊出声来。

石小川脚不停步，奔过拐角，眼前一阵昏暗，待辨得分明，看到王小二被两个人摁在地上，捂住了嘴，正在挣扎。石小川就手捡起一根木棒，压低了声音喝道：“住手！”这个时候他发觉身后也跳出来两个人，堵住了退路，却并不作理会，将手中的木棒摆了个“起手式”，一步步逼上前去，到这时他才看得清楚，这几个少年都是焦四海的手下。

等他逼到近前，旁边的暗处走出来一个人，也是压低了声音，喝道：“且慢动手。”石小川一看，这个人正是焦四海，怒道：“你要怎么样”焦四海冷冷地打量了他几眼，突然说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说。”他转身走到了一个僻静处。

石小川见他的同伙已经松脱了王小二，便缓步跟了过去，看到焦四海并不转身，只以后背对着自己，隔了半晌，也没有说话，便喝道：“你有话快说！”焦四海猛地回过身来，伸手将一张纸条递到他面前，说道：“你读一读吧。”石小川听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异样，接过纸条，见上面写的是，“四侄：令堂疾笃，速速归来，稍有延宕，怕阴阳两隔，天人永绝。”他看着不明究竟，却听到焦四海语带哭腔，说道：“我在省城的武馆习武，两个月前收到家信，我娘病危，我着急赶路回家，不料想途中遭歹人迷倒，被掳掠到了此地。我每一日都想着逃出去，能见着我娘最后一眼。”说到最后，他已是泣不成声。

石小川万没料到他突然说出这番话，紧握木棒的手略松的一松，犹自愤愤地问道：“你为何要为虎作伥，帮着程大作恶”焦四海长叹一声，说道：“若非如此，我便和其他人一样，每日服着管束，哪里寻得着机会逃出去说起来着实对不住你那位兄弟，只要能逃得出去，见着我娘一眼，愿打愿杀，由他处置就是。”石小川见他一脸诚恳，心头怒火稍歇，冷冷地问道：“你现在知道该如何逃出去了”

焦四海摇头说道：“我被关押了两个多月，依然没有弄明白此地究竟在什么地方，但是我可以确定一件事情。”石小川问道：“什么事情”焦四海摊开手来，掌心中捧着一只死去的山雀，状如小鸡子，黄冠绿羽，短短的鸟喙却是紫色，极是罕见，说道：“这种山雀喜食浆果，岁月更替，鸟喙变成紫色，惟有我家乡越州才有，他地绝无可见。前天这只山雀撞了进来，触柱而死，被我兄弟捡着，由此可以断定，我们被关押的地方就在越州，该是在苍山当中，此地距海不远，往西走三四十里翻过苍山，可达越州府治。”

焦四海见石小川犹自低头思忖，情不自禁拉着他的手，说道：“我见过你的身手，知道你练过武功，等我偷到‘软筋散’的解药，我们便一起逃走。只需一人赶到越州府，便可禀告官府，派兵抓了这股恶贼，解救大家。我料董老大不日就会回来，这个人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他若是到了，我们可就插翅难飞。”

石小川将他的手甩脱，冷冷地说道：“凭什么我要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与和进串通起来设的圈套”焦四海听得不禁倒退两步，脸上露出极是失望的神情，呆立半晌，将那纸条细心折好，收入怀中，点头说道：“今日之事就当我从未提过。”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凶悍，恶狠狠地说道：“你若是敢泄露半个字出去，我对付不了你，却一定有法子让你的朋友生不如死。”

他一挥手，带着手下的少年悄悄离去，有人扶着那手臂脱臼之人，个个垂头丧气。石小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来回盘算，眼看着焦四海要走过拐角，消失不见，终于喊了声，“等一等”。

焦四海猛地转身，快步奔了回来，面露大喜之色，旋即眉头皱起，说道：“你既是答应和我一道逃走，小田这个人可要特别当心。我看他对你们两位尤为注目，千万别被他看出马脚。”石小川有些疑惑，问道：“他既也是被掳掠来的，难道不想被救”

焦四海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好说，有些人若是本就犯了事，遭官府缉拿，岂不正好借机逃到域外之地。你以为是救他，说不定他正恨之入骨。”石小川听了一惊，焦四海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也是胡乱猜测，不过他来之前，这里本来有一个大夫。他来了没几天，那个大夫突然暴毙，他又毛遂自荐，说自己略通医术，这才被董老大拔擢出来。我们每日吃得‘软筋散’便由他配放，当真是信任得很。”

石小川这才明白，为什么众人看到田小二个个畏惧，心中暗想：他若是敢招惹到我，定然饶不了他。焦四海见他沉默不语，只当他心中惊疑，正想开口劝慰，石小川摆了摆手，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焦四海沉声说道：“事不宜迟，今晚就走。三更时分，你偷偷出来，我会在此地与你会合。若有背约，天诛地灭。”石小川再无迟疑，与他击了一下掌，说道：“若有背约，天诛地灭。”

两个人既是商议停当，各自寻路分头离开。王小二见石小川一脸凝重，不敢多言，只是跟在他身后。两个人穿过库房的废墟，绕过两间平房，眼看着走近伙房，旁边突然跳出来一个人，朝着王小二直扑过去。王小二惊得挥手要格挡，早被那人抓住手腕，扭到了身后。石小川一惊，转头去看，看到一张嬉皮笑脸的面孔，正是田小二。

田小二笑嘻嘻地说道：“石小川，你有没有背着老子干什么勾当还不从实招来。”石小川抢步上前，一拳打他面门，喝道：“把人放开。”田小二松开了手，将王小二往前一推，身子后退，笑道：“我和你们耍做玩的，何必生气”石小川拉起王小二，转身就走，并不理他。

田小二在后面低低地喊道：“你急着要走，可是心虚了你若不从实招来，我这就把小王关起来，坏了你的好事。”石小川猛地转过身，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脚步一滑，就到了他面前，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喝道：“你要是敢欺负他，终有一日我要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田小二没料到他突然生这么大的脾气，有些愕然，双臂举起，说道：“小川哥，我与你们闹着玩，干嘛这么生气”石小川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心念一动，回头去看，见田小二犹自高举双手，突然问道：“如果有机会逃走，你要不要一起来”田小二脸上露出惊惶的神情，问道：“逃走为什么要逃走逃出去了又能去哪里”他似乎想到什么，神情变得越来越不自然，突然转身飞奔而去。

王小二不明就里，问道：“小川哥，他怎么了”石小川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猜他心里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