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拨云见史（1 / 1）

自那次微小的摩擦后，陆银雪对休哥照顾得更是无微不至，要星星绝不给摘月亮。晚上隔三差五被吵醒喂奶睡眠严重不足，白天还要鼓足精神给休哥做他爱吃的饭菜，甚至休哥随口提的一句“乙辛隐昨晚吃了胡辣羊蹄”、“斜轸今早喝了葵菜酸汤”都被她记在心头、呈现到饭桌上。家就是休哥的天堂，里里外外都被陆银雪安排得井井有条，他更是被喂得身宽体胖，可出了温柔乡便进入了烟火凡间，要操心的事也不计其数，最令休哥头疼的当属南朝兵马对幽云一带的虎视眈眈，而陆银雪地位的问题更是扎在他心尖的一根刺，叫他隐隐作痛。他在心中暗暗起誓，一定要靠军功和政绩在太后面前给陆银雪换来一个正妻的名分。

今年的桑麻收益非常可观，以往打不到猎的游牧民、种不出粮的庄稼户自从跟了于越大人学种桑养蚕、植麻做布，如今泰半以上都有了稳定收入，百姓安居乐业，再也不用因吃不饱、穿不暖而萌生造反之心了。休哥继其祖父述澜释鲁的光荣传统，成了南京城有口皆碑的男嫘祖第二。

秋高气爽之时，休哥还下令再度加固了幽州的城防，建高了城楼，加厚了城墙，还挖宽了护城河，最后，也以权谋私了一把，在瑶屿上建了一处府园，当然主要还是办公与储藏军械以备宋军夺取启夏、丹凤二门，只是后院风景如画、园艺雅致令人流连忘返，休哥索性从宣和门内举家搬至岛上长住了。

瑶屿上的树叶从嫩绿变枯黄，金海的秋水也凝结为坚冰，年关又将至。陆银雪悠闲地烹茶烫酒，耶律休哥则忙碌地看着一份份密密麻麻的谍报，道是南朝先主皇后贺氏之侄名曰贺令图，他本是个匹夫庸才不足为惧，急功近利、沽名钓誉又愚蠢无谋，偏偏不愿当个闲散宗亲，非要异想天开妄图赚军功，每入奏事，多言边塞利害，及幽蓟可取之状，明里暗里蹿腾皇帝对契丹用兵，如此，休哥不得不防，先下手为强！其实，他比那贺令图更需要建功立业啊！

统和四年的春来得异常迟，原本温湿的南风也料峭得紧，上天的警示令休哥精神紧绷，又得到密报宋主安排了三路大军北伐，他更加注意南朝的行动，先后派出四十多路斥堠、探马前去侦刺消息，同时立刻上书太后。终于，探子来报，发现有大军北上，看样子是要直取涿州，可休哥手下兵马不足而援军又未至，只好收敛锋芒，暂且隐忍，主业是打劫敌方粮草，副业是白天派出精锐骑兵虚张声势撑场面，晚上敲锣打鼓烧烟放火搅得东路宋军不得安寝。

神兵天降，如果说公元二二二年的炎热成就了猇亭的陆逊，那么九八六年的酷暑则辉煌了岐沟关的耶律休哥。

今年的气候确实反常，寒冬不愿退场，到了二月低还下了场大雪，可一眨眼的功夫春天便匆匆离去，才四月便酷热难耐。休哥下令，截胡运粮车的同时，也要破坏敌人的饮水，打翻、砍毁储水的木桶，在水源投放污秽之物不但让敌方的军士舌燥，也要当他们的战马口干！这真是一招狠棋。有些下属本来建议投砒霜、朱砂等剧毒于泉中，却被休哥立刻否决了。战争只是一时的，生活才是一世的，兴、亡苦的都是老百姓，战争的目的是和平，若为了一场胜利就毁了百姓的家园，胜之不武，就算斩杀了再多敌人的首级，也永远是失败的。

久旱逢甘霖，吉兆也。

“下雨了！”大帐外士卒们喜悦的呼声响彻军营，雨打在毡帐上沙沙作响，共同谱写于越破阵曲的前奏。耶律休哥和陆银雪冲出帐外，激动地在雨中相拥，此时塘报传来，道是太后已率大军抵达涿州东部，两面钳击，曹彬的疲弊之师已成瓮中之鳖！曹彬也是一员宿将，久经沙场，对情势不妙、格局不利，当机立断引大军冒雨南撤。到嘴边上的猎物怎能跑了，耶律休哥即刻率领精骑马不停蹄地驰追，终于在五月初三的下午，两军相遇岐沟关。这些宋国老兵都是在灭北汉时立过功勋的精锐，却因吃不饱、睡不好还淋了大雨而疲惫不堪，本应上演的龙争虎斗却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尸横遍野，血流漂橹。主帅曹彬领着残部连夜强渡拒马河，可是月黑风高根本看不见脚下的路，可想而知，又是一出人马相践的喋血惨剧，腥红遍河，溺亡水中者无数，尸体塞道，水为之断流。

曹彬苟延残喘好不容易到了易水南岸，才想生火做饭，耶律休哥有追了上了！兵荒马乱的败军不得不丢锅弃盆继续疲于奔命，休哥率军承势斩杀敌军数千。自岐沟关至高阳皆遭兵燹，横尸遍野，为免尸体腐败引发瘟疫，休哥下令打扫战场，将这些尸体运到宋辽之交的易州筑京观威慑南面军心。这时，手下偏将来报，说是俘虏上千为宋军运粮的契丹汉民和无数南朝百姓，按他的话说，这些汉民受契丹恩惠不思报效朝廷反而为敌军忙前忙后，真是该死，斩首不为过，而那些南朝百姓，全都绑了带到草原上做奴隶即可。耶律休哥及时否定了偏将简单粗暴的提议，将他们全部释放，在他看来，幽云一带的汉人对南方来的同胞有期许情有可原，宋主已经辜负了他们，契丹若再举起屠刀，无辜的可怜的百姓将会彻底失望，倒不如留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自己选择，良禽择木而栖，强大的契丹有信心凭实力而非暴力留下百姓、留住人心。

休哥上书建议乘胜追击深入宋地直捣黄河北岸，然太后萧燕燕谨慎有加，不敢贸然南下，只是命休哥增援西线的耶律斜轸。

因为休哥是高级统帅，可以将家人带在身边，陆银雪有幸见证了许多史书上浓墨重彩的大事迹，她从未想过这些曾经活跃于脑海的无限想象竟然有一天会切切实实地呈现在眼前：七月，耶律斜轸擒获杨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