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风满楼（1 / 2）

夏至之后，天气一天热过一天。眼见临近三伏，还要站在火炉边上打铁，实乃一种煎熬。

匆匆结束了当天的生意，郭晔正身处魂导十一区。左手执钳，右手持铁锤，小心翼翼地将钢片打出需要的弧度。

他赤着上身，汗水沿肌肉缝隙间流下，脚下地面已经潮湿一片。郭晔并不以为意，将全部精力集中在右手的锤子上，借此抵御四周的闷热。

“你的技术已经比我当年好不少了。”

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虽然低沉但很耳熟，他抹掉头顶的汗水，落在铁砧上冒出一缕白眼。郭晔回头一望，耿千山正在门槛上坐着，和几个月前相比瘦削了些。

“学长。”

郭晔打了个招呼，从表面一点看不出内心的尴尬，两人的关系从认识起一直维系得不错，但放假前最后一次见面并不愉快。

即便如此，他也很愿意修缮一下这段人情，自己还在用人家做的魂导器呢。所以郭晔摆出一副笑脸，放下手中事务迎了上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这家伙状态不对，嘴唇表面开裂，双眼发红还带着血丝，不知上了多大的火。“帮我找一瓶酒，真正的。不要那种糖水，我知道你有。”

耿千山以极为颓唐的声音道，郭晔识趣地没有打听他的状况，回宿舍从床板夹层里翻出几个扁状铁瓶，两人并排坐在路边的缘石上，看着来往人流发呆。

“我还记得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那时候你虽然什么都不懂，不过却有满肚花花肠子。”

郭晔没有搭话，今晚他给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确，仅仅作为一个听众存在。

拔开塞子后灌了一大口，可能喝得有些急，耿千山爆发出剧烈的咳嗽。郭晔轻拍后背助他顺过气来，他继续以天外般飘渺的声音道：

“我小时候就要差上不少。其实不要说几年前，哪怕到了现在，有些事我也想不明白。”

“和你不同，当初我直接从一年级开始专修魂导器。后来遇到一位学长，他的天赋是我见过所有人中最出色的，并且人也很好，前前后后给了我许多帮助。”

郭晔没有动手里的酒瓶，两个人中必须要有一个清醒的。

“虽然你给我感觉和吕大脑袋比较像，但我们两个至少有一点是一致的，就是对魂导器的兴趣。我愿意把你引荐给尔老师，愿意带你一段也是因为这点。我想既然自己曾接受过前辈的帮助，提携一下后来者也算应有之义。”

“……谢谢。”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耿千山给了自己很多帮助都是事实，说是命里的贵人也不为过。若是没有他，郭晔可能都找不到进入魂导系的途径。

“我今年能进入内院，和黄学长的推荐有很大关系。他不是照顾在你身边那种人，但每次帮助都能卡在关键位置，这也是我尊敬他的原因。”

耿千山喷出一股酒气，眼睛周围逐渐变红，声音也带了些苦涩：“进了内院才知道，里面魂导系的地位究竟有多低，武魂系的天之骄子视我们为异端，老师们也有很多觉得是奇技淫巧。魂导系每年创收要分出很大一部分补贴武魂系，而他们依旧抱着万年前的想法不撒手。”

郭晔的心情沉重了不少，如果不是耿千山点明，他也不知两院之间的关系竟会到如此地步。与老死不相往来的外院相比，内院的竞争压力无疑更重，所有人都在拼命为自己攫取资源，一点点隔阂都会被千万倍放大。

“去年这种情况好了一些，黄学长靠着自己努力，一路拼成校队的一员。尽管只有他一个人，看不起魂导系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如果我没记错，你也认识马小桃吧？”他突然提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郭晔有些费解，不过依然表示肯定。

“之前马小桃在内院露面的次数很少，听说是修炼中遇到障碍，这届七怪里也没有她的位置。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这位火焰狂魔突然十分高调地回来了，可能是问题解决了吧……”

“回来就回来，我耿千山不是见不得人好，但是她回来的那天，学长从队伍里退出了。”

耿千山仰着头，直到里面再无一点内容，才随意将酒瓶丢进不远处的垃圾筐。手上又拧开一瓶，郭晔皱着眉没有作声。

“是因为个人实力不足吗？好像不是。学长在那七人里修为虽排不到前面，也绝不是最末的那个，但校队直接把他踢了出来，连句商量都没有。如果真要说一个理由，就是队伍里没有魂导师的位置。”

“哈哈……没有魂导师的位置……”

他突然笑了，笑的同时也在流泪：“你说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果真的没有魂导师的位置，史莱克干嘛还要弄个魂导系呢？直接让武魂系一家独大霸占整个学院，把魂导师全都赶到日月帝国不就得了吗？从今往后只剩下单纯的魂师，不正是他们希望的吗？”

“小点声，这里人来人往的。”郭晔眉头紧蹙，低声提醒道。耿千山的话可大可小，但若是落入有心人耳中，天知道会被解读成什么样子。

耿千山也不傻，经这么一说反应过来，却依旧乐不可支：“嘿嘿，能做出这种事情，却还怕别人说，这便是我们一直以来都憧憬的内院，真不错啊。”

他的笑声几乎一刻不停，直到肺里氧气全部耗尽，随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好像要把肺叶一块吐出来。

“老弟你说，”红着眼睛的耿千山面向郭晔。“如果真是实力不如人，淘汰就淘汰了，我多一句话都不会讲。但学长被踢出来的原因不是这个，只因为他是魂导师，你说这算什么道理？”

“难道魂导师就应该天生被人看不起吗？”

没有等待回应，实际上耿千山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心中情绪，如果一直憋下去，他怀疑自己可能会发疯。

……

“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真的。吕大脑袋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