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约莫五旬年纪,额宽面阔,两鬓斑斑点点,脸上两条刀疤,十分醒目,饱经风沙磨砺的褶皱脸皮,荆楚薇一望便知,这人是道上来往了几十年的老刀手,在大漠讨生活的捉刀人。
只要价钱合适,什么黑的、白的、灰的任务都接。
赚钱嘛,不寒碜。
荆楚薇并不知道,这老刀客也在默默观察自己,也是一眼看个通透。
只见他默不作声地吸了一口气,眼看就要把“货物”押送到「二娘客栈」交割给客户了。居然还碰到了这么一个不知来历的危险的女人……然后,他又望了望身后的囚车——囚车被包裹在马队正中间,用的粗糙简陋的胡杨木制成,铆接的地方用上了几枚满是铜锈的大铜钉,显得粗狂结实。
里头的囚犯眼神呆滞,眉发间满是黄沙,嘴唇干裂,看不清相貌。但宽大的囚衣下,掩不住其窈窕的身姿,却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
只不过,少女在连日赶路与风沙的摧残下,彷如一朵枯萎的山茶花,随着囚车毫无生机地颠簸摇晃。
“不行,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领头者心中默念,挥手示意众人停马。他自己,则是一个躬身,翻身下马,慢慢朝着荆楚薇走去。
荆楚薇其实也注意到囚车里的少女,心中顿时一凛,从少女褴褛的衣衫中,可以看到蘸水的鞭子抽打痕迹,一条一条的,简直触目惊心。女子是逃跑的奴隶?还是犯官家属?亦或是从中原被拐卖来的?
荆楚薇啃着胡饼,一阵瞎猜。
这塞外的不毛之地,法外之城,烧杀劫掠的事情比比皆是,从内陆之地绑几个少女来边关卖窑子里去,又有什么稀奇的?
“朋友哪路?什么价?(意思是什么人?有何贵干?)”那领头的老刀客,径直来到荆楚薇面前,却是楞了一愣。
原来,老刀客在这边关待了几十年,自问紫塞的各处窑子没少去,这环肥燕瘦的,却也少见荆楚薇这般秀色,一时间不由怔住。
加之,在这黄沙漫天的世界里,突然出现这么个女子——黑袍兜帽,坐在尸体上吃饼,身边六颗突厥人的首级一字排开,这画面似乎立刻丰富起来。
刹间的静谧,反而将陷入思考的荆楚薇反应过来。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做些什么,却老是回想起靳二娘的叮嘱——在边关,‘行侠仗义’就是一坨狗屎
她又突然想起‘夜不收’首领,紫塞边军的副帅兼‘三军内探及走报机密总探’呼延晖说过的一句话——作为边军的一把利刃,无论任何时候,刀只能为任务而挥,为国而出鞘
念及于此,荆楚薇愣坐当场有些不知所措,但面上却波澜不惊,冷冷啃着胡饼,并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