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占领许都（二）（1 / 1）

夏侯惇勃然大怒，高举长刀冲了过来，袁恪也赶紧上前迎战。夏侯惇这次长了个心眼，没有愣头愣脑地硬碰硬，而是低头去攻击袁恪的下盘，袁恪把弯刀转了小半圈，拿刀柄顶开了刀刃，借力朝后跳开好几丈远，摆好了防御的架势。

夏侯惇见良机已失，也没有贸然出击，可这一阵，也算是袁恪落了下风。

几回合两相试探已毕，两人都已经血脉喷张，杀气毕露，便都不再拘束，各自舞起兵刃打作一团。夏侯惇的招式出自家学渊源，刀势凌烈，大开大合；相较之下，袁恪的刀法却源自闯王刀法，轻灵飘忽，神鬼难测，有如四两拨千斤，让夏侯惇刀刀都像砍在了棉花上。

转眼间，两人已过手三四十个回合，难分胜败。夏侯惇的刀比袁恪的重，抡起来也更费力气，连番挥砍之后，已经觉得双臂有些疲乏，便急了起来，决心速战。他发出一声暴喝，凌空腾跃而起，当空劈下一刀，刀尖呼啸着直指袁恪前额！

袁恪只觉得一波又一波无形的巨浪迎面而来，几乎要将自己吞噬在其中。他不敢怠慢，急忙也高高跃起，以极舒展的姿态直闯夏侯惇中路，竟能后发先至，破了刀势，反倒打了夏侯惇一个措手不及。

夏侯惇拿刀一拦，借力向后退去，袁恪的刀尖便压在他的刀柄上步步紧逼，夏侯惇只觉得仿佛有千钧之力不停地压下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屈刀也脱手了。

他铁青着脸，闭眼叹道：“是我败了。”

袁恪将金刀收回腰间，缓缓走上前去，说道：“我的目标只是拿下许都，无意取你的性命。现在曹操已死，曹军败局已定，你如果能帮我劝降城里的守军，日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你跟我说句实话。”夏侯惇问道，“曹公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率兵偷袭我军粮仓，已经成功烧毁了粮草辎重，但在返回的路上，却因为一时大意，被我亲手刺杀。”袁恪说道，“他确实是个有胆识的人。”

夏侯惇目眦俱裂，浑身颤抖，但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不停地以拳捶地，砸得咚咚作响。

“好吧……”夏侯惇站起身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成者王，败者寇，我这就带你去劝降我夏侯家的子弟兵。”

说完这句话，他就默默地转身走了，只留下袁恪和十来个黑衣卫士一脸茫然。

“就这？”袁恪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曹操最信任的将军，居然没有两句话就投降了？”

他跟着夏侯惇，向着夏侯府走去。在天边隐隐约约的微光里，夏侯府中烟雾缭绕，走廊两边的厢房都在烈火中坍为灰烬，不知吞噬了多少妇孺的哀啼。

在夏侯府的大门口，堆积着重重叠叠的尸体，夏侯充、夏侯懋等人已经壮烈死去，只剩下夏侯霸带着夏侯家余下的子侄、家丁和奴仆浴血奋战，但在数倍于己的士兵和义民的包围下，他们无可避免地露出了颓势。

“夏侯将军，为了他们，也为了夏侯家，请开尊口。”袁恪把话说得很委婉。

夏侯惇上前两步，大吼道：“都住手！”

夏侯霸停下手来，一眼就看到了夏侯惇身边的袁恪，怒喝道：“袁七！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兄弟！”

袁恪没有开口，转头看了看夏侯惇，夏侯惇心领神会地开了口：“仲权，你还记不记得我夏侯家的家训？”

“这我怎么敢忘？”夏侯霸喃喃地说道，“是‘待人以诚，事君以忠’……”

“没吃饭吗？大声点！”夏侯惇骂道。

“待人以诚，事君以忠！”夏侯霸扯着嗓子大叫道。

“对！”夏侯惇慨然说道，“这句话是咱们夏侯家为人处世必须遵守的准则，不只是我，你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是这么做的，你也一定要做到，明白了吗？”

夏侯霸眼中含泪，郑重地点了点头：“叔父，侄儿受教了！”

“曹公待我夏侯家不薄啊！”夏侯惇的脸上失去了血色，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激动所致，“才把这许都城交到了我们手里！现在袁家的人要把它夺走，咱们能答应吗？”

“不能答应！”不只是夏侯霸，所有夏侯家的人都大声吼道，颇有些气壮山河的意味。

袁恪见势头不对，朝身后的黑衣卫士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涌了上来，想把夏侯惇拉走。

但夏侯惇却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将他们几个甩开了好几丈远，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说完这句话，他就轰然倒地，连高傲的头颅也垂了下去。

袁恪暗道一声“不妙”，急忙上前去探鼻息，发现他已经气若游丝。他拉开夏侯惇的前襟，这才发现衣服上面湿漉漉的东西竟然是鲜血，夏侯惇的胸口上血肉模糊，显然是在两人交手之前，就受了极重的伤。

“你……为何如此！”袁恪叹道。

但夏侯惇已经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他的双唇不断扇合，似乎在念叨着什么。袁恪伏耳去听，正好听到了他遗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大哥，我来见你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袁恪依旧直挺挺地站在夏侯惇的尸体前面，不知该作何滋味。或许，他自作主张的举动直接拿下了曹操的老巢许都，他理应高兴才是，但他却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这么做的出发点就比夏侯惇来得高尚。夏侯惇已经求仁得仁了，这是不是身为武人最向往的归宿呢？

他心里这样想着，却想不出个答案，直到身边传来黑衣卫士的低声询问：“将军，夏侯家的人仍然不愿放下武器，咱们该怎么办？”

“杀！”袁恪丢下这个字，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在他身后，一片乌黑的云彩缓缓东行，遮住了熹微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