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遗书（1）（1 / 1）

“荧，晚饭快好了，你要去哪？”珍妮刚来到房间门外。“很快回来。”荧走的很快，留下一脸担忧的珍妮。

荧出城，很快到了那天和“痛苦”战斗的地点。天气转好，冰雪消融了一部分。他没有看见丹妮死后留下的粉末，估计当时就被风吹刮消散了，她的半截弯刀也是被死气锈蚀毁灭。她身体受到死气和毒质入侵，加上寄生体死亡，一系列奇特的混合反应，竟然连尸体也粉碎了。也许这也是好的，荧无法想象当时北山首席长老死后尸体的情形，可能出现寄生体破体而出的惨状，丹妮的身体也经过北山的改造，下场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多优美。

荧仍然不理解丹妮为何决定成为北山村民，成为“橙衣”。

他边想边四处查看。他的灵魂随着融合第二块灵魂碎片而增强，不仅融合幻想之戒召唤武器的能力，感知变得更加异常灵敏。他在山半腰位置找到缺口破损的幻想之戒，它顺着雪水滚了下来。现在它是再普通不过的物件。

荧用意念挤压戒指，缺口重合，只留下一条线痕迹，他重新戴在手上。冰冷，他想摘下来，摘了一半又套回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

丹妮的死，北山村民没有任何表态，在他们的哲学里，死亡是一种探寻真实自我的境界，而葬礼这些仪式又是属于世俗的，和他们无关。而人们不知道橙衣的真实身份，荧如果举办公开的葬礼，恐怕只会给朱莉徒增伤感。朱莉早已认定丹妮死了。老锤的恶行传遍五域，朱莉想必已经看到他的通缉公告，她和荧一样对老锤的背叛感到震惊伤心，如果再让她知道丹妮一定伤上加伤。

“那么，由我来主持这场我一个人参加的葬礼吧。”荧掏出丹妮分别前赠予的珠子，用念力冲击地面，挖出一个坑。他握住珠子，心里默念，放开吧。但珠子还在手上，放开意味着真的道别。说再见总是那么艰难。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放手了，珠子掉进坑里面。他埋上土，又在最后一刻重新扒开抓起珠子。

他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的懦弱，他一发狠，用力捏碎了珠子，碎片刮伤手掌，痛觉稍稍缓和了情绪，他看见掌心一卷沾血的纸条，它就一直藏在珠子里。他慢慢摊开，纸很薄，上面写满字，字体瘦小清秀紧凑。

他读了起来。

“亲爱的荧，我在公墓港口写的这封信，这时你们都睡了。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写这些的目的，这封信可能我一辈子都没有勇气给你看。鉴于我们的敌人那么强大，明天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的。有些话我不写下来，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重新认识你的日子里，我的噩梦消失了，尽管还是睡得少，但至少我内心平静下来。我再也不用重复那天恐怖事情。我可以安静的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仿佛一切就在昨天。

我一直很懊悔，眼睁睁看着你跌落悬崖。而后石山老师、长风、父亲惨死，朱莉服药自杀，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弱小，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当时朱莉毒发的时候，我吓呆了，无法阻止那恶魔，朵姨冲出来挡在我的面前。她说‘求求你，不要伤害这孩子，如果你要杀人，就杀我吧，放过他。’

‘我并不喜欢杀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是多么可笑，可是我却觉得他说得很坦然。现在细细想起，我居然相信他说的话，好像我懂得这个杀人魔。

‘一命换一命！’朵姨显然不相信他话，她双眼通红脸上疯狂，痛苦狰狞。她是那么可怜的人，曾经失去自己的丈夫，父母也不在世，而多年来城堡里的人就是她的亲人。她拿起匕首就往胸口捅。其实，她想死，一命换一命不过是个借口。

神秘人径直从尸体和我身边走过。我像木头一样，刚才抗争的气势无影无踪。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惊慌失措的十几岁女孩，没有半点天赋才能，平常只会装模作样耍耍刀剑。之前的表现不过是色厉内荏。

‘唉，她为什么要这样寻死呢，唉。’神秘人打开密门进去了。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就那么一会儿，我完全没有时间概念，处于崩溃的边缘，呆呆看着一面破裂的墙。神秘人走到跟前，我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把幻想之戒丢在我面前，他转身要走。

‘你为什么不杀我？’我说。

‘为什么要杀你，现在你没有阻挡我。’

‘戒指。’

‘我拿来没用，我只需要它打开宝库。’

他瞬间消失了。我回过神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那个恶魔的目的就是宝库里的东西，不是为了幻想之戒，不是为了破坏，不是为了杀人！

那么他们的死又有什么意义？为了尊严，为了不可侵犯的家族荣耀？可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他们乖乖打开密门让神秘人拿走他要的东西，他们就可以活下去。

想什么都没有用，我可以肯定，一切重来，父亲、老师、长风依旧会抗争至死。朱莉和朵姨呢？她们却不该这样的结局。

我头很疼，全身冻僵，不知哪里来的生存欲望促使我站了起来。我至今也不明白，当时失去一切的我为什么没有追随朵姨的后尘，这生存的勇气从何而来？我捡起了幻想之戒，走到你掉下的悬崖，把它丢进去。风暴的直系血脉就此灭绝，旁系的风暴很有可能会掀起一轮血雨腥风的争夺。这戒指就是个祸害。

荧，你知道吗？我不恨那神秘凶手，我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懦弱。我真的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我在野外游荡了几天，后来倒在雪地里。北山村首席长老发现了我。当时我就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我很痛苦，我想活下去，但是作为丹妮，我再这样痛苦下去就活不下去了！

‘我将成为北山村民，我立誓抛弃以往的一切，包括姓名、财产、身份、家庭，成为北山村的一员......’我当时的誓言很长，北山的修行戒律很多很繁琐，但我不在乎。因为这誓言，一些秘密和细节我不能和你透露。我入村最后一道仪式之前，首席长老告诉我，抛弃过去之前，我需要重新回顾自己的一生。在仪式的过程，我回想起很多尘封的记忆。

我想起很小的时候，我的生母将我放在摇篮里，含着泪看着我，轻声哄我，等我安静下来，就把我放在荒野路上。我以为自己根本不记得被抱养之前的事情，记忆浮现，我为她难过。而我认出来，她就是朵姨，朵姨就是我的生母。我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遗弃我，因为她丧偶而觉得没有能力去抚养孩子？是为了让我有更好的生活？无论什么原因，她抛弃我之后却不放心，找上门来成为城堡的雇员，而到死的一刻还在保护我。她爱我，深刻的让人无法理解。

我豪豪大哭起来。

随后母亲发现我将我抱起，温柔的亲吻我。告诉我：‘别担心，我们回家。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你丹妮好不好，丹妮，丹妮——’我不哭了，我知道自己到家了。生母将我放在野外，算准母亲要经过的地方，她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去爱我。而她是对的。

母亲陪伴我的时间很短，但她的爱是那么真诚，让我感到满足，我再次重温这美好的记忆。一开始，我只有长风这兄弟，随后是你，最后是朱莉。而你是最特别的。荧，自从有了你，我就感受到母亲不一样了，她总是流露出一种特别的伤感，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说不清楚。人们总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也许在你身上母亲体会得最深刻。她家里很多事务都顾不上了，幸好你出世之前，老锤成为城堡得力的雇员。

朱莉出生没多久，有一次，我和她一起躺在床上小睡，母亲就在我们身边。我迷迷糊糊听见她说：‘我现在能体会你生母的心情，她一定很想念你，每一天都在后悔和你分别。’

母亲就是这样善良而多愁善感。

没想到她后来意外去世了。我对分离的感觉并不陌生，那是我第二次失去了母亲。你和朱莉太小没感觉，而长风是哭得昏天暗地，我去安慰长风：‘她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你总有一天会见到她的，那个时候她会为你感到骄傲。’我那时很小，而且根本不信教，却相信分离的人们总会重逢，哪怕是死亡把他们分开。我现在写着这封信的时候，也是这样相信。也许只有这样想才不会害怕死亡。

长风不哭了：‘我一定会让她感到骄傲。’他原本在学业上就很努力，后来更加卖力了。

父亲当时不甘心，搜救队找不到她，父亲去问外婆：‘请您用命运的力量，告诉我，惜梦还活着吗？’。她说：“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外婆是‘雪原’，她的预言从来都是正确的。父亲从此变了一个人。母亲在的时候，家里的一起光芒都在围绕着她，而她不在了，整个世界都暗淡下来。父亲开始早出晚归，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在家时间更短了。